子时三刻。
月黑风高,正是杀人夜。
虎贲卫的大营如同沉睡的巨兽,除了营门处几堆还在燃烧的篝火和几队无精打采的巡逻兵,一片死寂。连日的长途奔袭加上白天的攻城战,早已让这些身披重甲的士兵疲惫不堪。
“咣——!”
一声刺耳的锣响,在营地北侧骤然炸响,如同平地惊雷。
“敌袭!敌袭!”
凄厉的嘶吼声紧随其后,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,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。
“起来!都起来!结阵!”
营帐内,睡眼惺忪的士兵们慌乱地爬起,手忙脚乱地去抓身边的兵器和盾牌。甲叶碰撞的哗啦声响成一片,整个大营瞬间沸腾。
然而,一刻钟过去了。
北面除了呼啸的山风,连个鬼影都没看到。
“他娘的!哪个王八蛋乱敲锣!”一名百夫长气急败坏地骂道,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火盆。
刚骂完。
“咚!咚!咚!”
南面又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,这次比刚才更响,更急,更近!
“南面!他们在南面!”
刚松了一口气的士兵们又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,呼哧带喘地冲向南营门。
可当他们赶到时,除了一地被扔下的破鼓烂锣,依然什么都没有。
“耍我们呢?!”
金甲战将披着中衣冲出帅帐,脸色铁青。他拔出佩剑,一剑砍断了帅旗的缆绳。
“传令!谁再敢妄言敌袭,斩立决!派斥候出去!把那些装神弄鬼的老鼠给我揪出来!”
一队全副武装的斥候小队,举着火把,骂骂咧咧地冲出了营门。
他们刚冲进树林不到百步。
“啊——!”
走在最前面的什长发出一声惨叫,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沉。他脚下的枯叶中,赫然是一个布满了削尖竹签的陷坑!
锋利的竹签直接贯穿了他的脚掌,鲜血瞬间染红了泥土。
“小心!有陷阱!”
后面的斥候刚想后退,脚踝却是一紧。
“崩!”
一根细如发丝的绊马索被触发。
“嗖嗖嗖!”
黑暗中,几支冷箭无声无息地射来,精准地钉在他们的咽喉和眼窝上。
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五名斥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在了黑暗中。
恐惧,开始在每一个虎贲卫士兵的心头蔓延。
他们不怕正面冲锋,不怕刀山火海。但这群看不见、摸不着,却随时能要人命的幽灵,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恐慌。
这一夜,注定无人能眠。
丑时。
正是人最困顿、警惕性最低的时候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
周辰趴在距离敌营不到两百步的一处高岗上,看着下方那些虽然强撑着眼皮,但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的哨兵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他举起右手,轻轻打了个响指。
“送客。”
“呼——”
数百个黑影,如同夜色中的蝙蝠,从四面八方的树林中同时飞出。
那是数百个封着口的陶罐,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,精准地落入了敌军最密集的营帐区。
“这是什么?”
一名哨兵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个陶罐。
入手温热。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陶罐“啪”的一一声在他手中碎裂。
一股刺鼻的酒气和油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紧接着。
无数支火箭,如同流星雨般,从黑暗中射入营盘!
“轰——!”
火焰接触到猛火油的瞬间,不再是燃烧,而是爆燃!
数百团橘红色的烈焰同时炸开,连成一片火海。那火势凶猛异常,顺着风势,眨眼间就吞噬了几十顶帐篷。
“啊!火!救火!快救火!”
惨叫声撕心裂肺。
最惨的,是那些为了防备偷袭,连睡觉都没脱甲的重步兵。
火焰附着在他们的铁甲上,瞬间将那层精铁烧得滚烫。
铁甲变成了烙铁!
“滋滋滋……”
皮肉被烫熟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那些士兵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甲胄,指甲都扣断了,却根本解不开那复杂的扣带。他们就像是被扔进火炉里的螃蟹,在地上痛苦地翻滚、哀嚎,最后变成一个个冒着黑烟的火人,不动了。
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。
那是人肉烧焦的味道。
“别乱!都别乱!”
金甲战将骑着马在营中横冲直撞,试图用鞭子抽打那些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士兵,维持秩序。
“给我顶住!冲出去!杀光他们!”
他挥舞着佩剑,状若疯狂。
就在这时。
“崩!”
一声清脆的弓弦震动声,透过嘈杂的战场,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。
金甲战将本能地一缩脖子。
“当!”
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,狠狠撞在他的金盔上。
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掀飞了他的头盔,连带着削掉了他的一只耳朵。
鲜血瞬间糊住了他的眼睛。
“啊——!有鬼!有鬼啊!”
这一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主将受伤,军心尽丧。
三千铁甲,这支号称大乾最精锐的虎贲卫,在这一夜,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,就彻底炸营了!
士兵们丢盔弃甲,自相践踏,哭爹喊娘地向着四面八方逃窜。曾经不可一世的钢铁洪流,此刻变成了溃不成军的泥石流。
高岗之上。
火光映红了周辰的脸庞,将他眼底的冷酷照得纤毫毕现。
穆青寒站在他身后,看着下方那副地狱般的画卷,握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她打过很多仗,见过很多死人。
但她从未见过如此高效、如此残忍、又如此……充满艺术感的杀戮。
这根本不是战争。
这是单方面的屠杀。
“看到了吗?”
周辰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这就是特种作战。”
“在我的战场上,装备不是优势,人数不是优势。”
他转过头,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嘴角带着一丝嘲弄。
“脑子才是。”
……
天亮了。
大火烧了一整夜,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熄灭。
虎贲卫撤退了。
他们在十里外的一处开阔地重新扎营。虽然昨夜死伤惨重,折损了近千人,粮草也烧毁了大半,但那毕竟是三千精锐,主力尚存,并未伤筋动骨。
而且,他们学乖了。
他们不再贸然进攻,而是利用剩余的兵力,封锁了所有进出山庄的路口。
更让周辰没想到的是。
中午时分,斥候带回了一个让他眼神瞬间冰冷的消息。
“庄主!那帮畜生……他们在抢劫周边的村庄!”
“他们……他们把抓来的流民和村民,全部绑在阵前!说是……谁敢放箭,就先射死这帮泥腿子!”
“他们要用百姓做肉盾,填平我们的陷阱,推着攻城车硬冲!”
议事厅内,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看向周辰。
这一次,敌人的手段,突破了底线。
也触碰了周辰的逆鳞。
“好。很好。”
周辰怒极反笑,眼底的杀意,比昨夜的烈火还要炽热。
“既然你们不想当人,那就别怪我……不把你们当人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