硝烟尚未完全散去,血腥气混合着焦土的味道,依旧浓烈地弥漫在桃源城外的空气中。但震天的喊杀声与垂死的哀嚎已然平息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,以及……无数双充满恐惧、茫然与乞求的眼睛。
“自由邦”联军,这支不久前还气势汹汹、誓要踏平桃源的庞大军队,此刻已然土崩瓦解。战场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、破损的旗帜,以及跪伏在地、瑟瑟发抖的俘虏。粗略估算,投降者竟有近五千之众!这还不包括那些在混乱中逃入荒野的溃兵,以及在攻城战中死去的数千亡魂。
王大牛带着杀气腾腾的城防军和附魔小队,正在高效地清理战场,收缴武器,将俘虏分批看管。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威严,眼神扫过那些俘虏时,依旧冰冷如铁,让那些凶悍的“自由邦”悍匪都不敢与之对视,纷纷低下曾经桀骜不驯的头颅。
李思哲则带着他的技术团队,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,兴奋地围着那几头被活化荆棘缠住、最终力竭被俘的山岭巨人,以及几只被击落但还留有一口气的翼爪怪,架设起各种探测仪器,开始了紧张的研究记录。对他们而言,这些异界生物本身就是最珍贵的战利品。
钱满仓更是忙得脚不沾地,他指挥着后勤人员,清点着缴获的物资——那些“铁岩堡”的重甲、“飓风城”的弓弩、联军携带的粮食和燃料,甚至那些破损的火炮,在他眼中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资源和潜在的交易品。“发了,这次真发了!”他搓着手,小眼睛里全是金光,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这些“破烂”拆解、修复、或者转手卖个好价钱。
然而,所有人都清楚,战争的胜利,不仅仅意味着物质的收获,更意味着……秩序的审判。
次日,清晨。
初升的朝阳驱散了最后的阴霾,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桃源城内城广场。那几块镌刻着《桃源法典》的青金石碑,在阳光下泛着冷峻而公正的光泽,仿佛无声地注视着即将到来的一切。
广场周围,早已是人山人海。几乎所有的桃源居民,以及部分被允许观礼的、选择留下的异界来宾,都聚集于此。人群安静而肃穆,目光聚焦在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,以及高台下方,那一排排被特制镣铐锁住、垂头丧气的俘虏——他们是联军中罪行昭彰的中高层指挥官、以及被确认犯下过屠杀、劫掠、奴役等严重罪行的核心骨干,约有两百余人。
巴特尔已死,但他的党羽,必须为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,接受法律的审判。
林越端坐于高台主位,神情肃穆。苏半夏、王大牛、李思哲、钱满仓、静心师太等人分坐两侧。周将军作为联盟代表,也应邀列席。魔法文明的几位老法师和机械文明的代表(后者似乎对“司法程序”很感兴趣)也安静地坐在观礼区。
没有喧嚣,没有辱骂,只有一种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审判由王大牛主持,他声音洪亮,依照《桃源法典》中关于战争罪、反人类罪的相关条款,逐一宣读着台上每个人的罪行。每一项指控,都附有确凿的证据——或是幸存者的血泪控诉,或是缴获的往来文书,甚至是通过“真言罗盘”从俘虏口中得到的证词。
“……被告,‘自由邦’第三战团统领,屠夫‘血手’戈尔,于末世历三年七月,率部攻破‘溪谷聚居地’,屠杀无辜平民四百二十七人,劫掠物资,焚烧家园……证据确凿,依《桃源法典》第七章第十二条,判处……驱逐!”
“驱逐”二字,在桃源的法律语境中,意味着押送至远离城池的荒野,任其自生自灭,等同于死刑。那绰号“血手”的彪形大汉闻言,猛地抬起头,脸上横肉抽搐,想要挣扎咆哮,却被身后的附魔士兵死死按住,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,最终被无情地拖了下去。
“……被告,‘铁岩堡’炮兵指挥官,石坚,在本次攻城战中,指挥炮火轰击平民疏散区域,造成数十名无辜妇孺伤亡……依《桃源法典》第七章第九条,判处……驱逐!”
“……被告,‘飓风城’风语者小队队长,飞羽,曾多次参与抓捕、奴役其他小型聚居地居民……依《桃源法典》第三章第五条,判处……废除异能,终身劳役!”
审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铁证如山,法典如钢。没有冤屈,没有宽宥,只有最冰冷、最公正的裁决。每一声宣判,都像重锤敲在俘虏们的心头,也敲在下方观礼的居民心中。他们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凶徒,在法典面前瑟瑟发抖,或被拖走,或被废去力量,心中对于“法律”二字的敬畏,对于桃源秩序的认同,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这不仅仅是在惩罚罪犯,更是在向所有人宣告——在桃源,无论你来自何方,曾经多么强大,只要触犯了底线,就必须付出代价!
当最后一名主要战犯被宣判后,林越缓缓站起身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。
他没有去看那些面如死灰的俘虏,而是望向台下无数的桃源居民,望向那些眼神中带着思索的异界来宾,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,传遍整个广场:
“今日之审判,并非胜利者的狂欢,亦非单纯的复仇。”
“此乃秩序之彰显,乃法典之践行!”
“桃源立足之根基,在于法,在于理,在于对生命与文明最基本的尊重与守护!”
“今日,我们以此等方式,告慰逝者,警示来人。”
“桃源,将以此战、以此审判为鉴,继续前行。”
“任何胆敢践踏我秩序、屠戮我同胞、觊觎我家园者——”
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,如同出鞘的利剑,扫过全场,最终定格在远方,仿佛在警告所有潜在的敌人:
“这便是下场!”
话音落下,广场上依旧寂静。但一种无形的、名为“信念”的力量,却在每个人心中生根、发芽、茁壮成长。
审判结束,俘虏被押走。人群开始缓缓散去,许多人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,有对战争残酷的后怕,有对胜利的喜悦,更有对脚下这片土地、这部法典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与敬畏感。
就在这时,钱满仓快步走到林越身边,压低声音,脸上带着一丝发现新线索的兴奋:
“城主,清理战利品时,有意外发现。在巴特尔的私人储物箱暗格里,找到了一些他与深海眷族往来的密信!还有……几块带有明显深海能量特征的矿石样本,似乎是……某种交易的定金!”
林越目光一凝。
深海眷族……
果然,这次的危机背后,盘根错节,远不止“自由邦”这么简单。
他接过钱满仓递上的、用某种防水兽皮制成的密信和那几块泛着幽蓝光泽的矿石,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、与陆地截然不同的阴冷能量波动。
“看来,我们这位‘狼王’朋友,背地里的小动作还真不少。”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也好,正好借着这个机会,把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,都揪出来。”
他收起密信和矿石,目光再次投向远方,那里是茫茫大海的方向。
陆地上的硝烟刚刚散去,深海的暗流,却已悄然涌动。
正义,不仅要执行于阳光之下,亦需涤荡那隐藏在深渊之中的污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