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冷的声音在山谷中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驱散了玄阴教三人带来的阴冷杀意。石昊瘫坐在地,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温婉、却散发着如渊似海般灵压的仙子,心中波澜起伏。流云宗!这可是云荒界正道魁首,是他这等边荒少年梦中都不敢奢求的仙家圣地!如今,机会就摆在眼前。
跟随她,离开这贫瘠危险的荒原,进入资源无数的仙门,得到正统传承,从此一步登天,再不必为生计发愁,不必担心玄阴教的追杀……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!石昊的心脏剧烈跳动,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下来。
但,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沾满泥土、却紧紧握着某物的手上(尽管旗幡已悄然收回怀中)。那面残破的旗幡,在他最绝望时给予他希望,在他最微末时改变他命运。脑海中,那幅黑暗虚空中战旗猎猎、身影回望的画面再次浮现。那目光中的沧桑、疲惫,以及那股为守护而战、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磅礴意志,如同烙印,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。
“跟我回流云宗,可得庇护,传正统道法,未来仙路可期。”清岚真人见石昊沉默,语气更温和了几分,但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美眸,却仿佛能看透人心,“你身怀异宝,已惹人觊觎。留在此地,玄阴教绝不会善罢甘休。唯有宗门,可护你周全。”
她的话语如同春风,却又点明了最残酷的现实。石昊浑身一颤,是啊,怀璧其罪。今日若非这位清岚真人及时赶到,他早已身首异处。玄阴教的凶残,他刚才亲身领教。继续留在这荒原,几乎是死路一条。
然而,一个更深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:这面旗幡,显然与流云宗有莫大关联,甚至可能与那位传说中的“不灭真君”有关。清岚真人出手相救,真是出于正道慈悲,还是……也为了这面旗?进入流云宗,是福是祸?这面改变他命运的旗幡,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?是被宗门收回?还是被深入研究?他自己,又会成为什么?一个被研究的对象?一个承载传承的工具?
种种疑虑、担忧、以及对那面旗幡莫名的归属感,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,感受着怀中旗幡那微弱的、却与他血脉相连的温热感,迟迟无法开口。
清岚真人将石昊的挣扎尽收眼底,心中微微讶异。此子心性之坚韧,远超其年龄和修为。面对一步登天的诱惑,竟能保持如此冷静,权衡利弊。这份心性,倒是难得。她不再催促,只是静静等待,同时暗中以灵觉更仔细地探查石昊。越是探查,她心中越是震惊。此子根基之扎实,气血之雄浑,尤其是体内那股虽然微弱、却精纯无比、隐含一丝不朽战意的灵力,根本不像一个五行伪灵根在荒原自行摸索能达到的境地!定然是那异宝之功!而且,这气息,与宗门秘典中记载的墨渊师伯的战意,相似度极高!
“仙师……”良久,石昊终于抬起头,目光中挣扎渐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坚定与决然,“小子石昊,多谢仙师救命之恩,亦感激仙师抬爱。只是……小子生于斯,长于斯,尚有抚养我长大的老猎户需要奉养,村中亦有未尽之事。且……小子资质鲁钝,恐入仙门,徒惹笑话,辜负仙师期望。”
他选择了婉拒!并非完全拒绝,而是提出了拖延的理由。他需要时间,需要弄清楚这面旗幡的真正来历,需要想明白自己的路。贸然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庞大宗门,福祸难料。
清岚真人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。此子不仅心性坚韧,更懂得审时度势,不卑不亢。她微微一笑,道:“孝心可嘉,顾虑亦有理。然,玄阴教睚眦必报,今日之事,他们绝不会罢休。你留在此地,危险万分。至于资质……”她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看了石昊一眼,“万物皆有缘法。有时,缘法比资质,更为重要。”
她翻手取出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符,递给石昊:“此乃我流云宗‘流云令’,持此令,可证明你与我宗有缘。若他日你想通了,或是遇到无法化解的危机,可凭此令,前往任何一处流云宗据点,自会有人接引你入宗。此外,这枚‘蕴神丹’予你,可助你稳固神魂,疗养伤势。”
石昊心中一震,双手接过玉符和丹药。玉符触手温凉,上面刻着流云纹路,隐隐有灵气波动。丹药清香扑鼻,闻之便觉神清气爽。他知道,这是对方释放的巨大善意,也是一种……耐心的等待。
“多谢仙师!”石昊郑重行礼,“此恩此德,石昊永世不忘!”
“好自为之。”清岚真人颔首,又看了一眼风蚀谷深处,意有所指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速离。若有缘,你我自有再见之日。”说罢,她袖袍一拂,带着两名弟子,化作三道流光,消失在天际。
直到流光彻底不见,石昊才长长舒了一口气,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与这等高阶修士打交道,每一句话都需斟酌,压力巨大。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流云令和蕴神丹,心中复杂难言。今日之事,如同梦幻。
他不敢久留,立刻收拾心情,服下蕴神丹。丹药入腹,化作一股清凉气流,迅速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和身体,效果奇佳。他感到精神一振,连番激战的疲惫一扫而空。
“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”石昊深知玄阴教绝不会善罢甘休,清岚真人能救他一次,未必能救第二次。他快步回到磐石村,将今日采到的部分珍贵药材和一些银钱悄悄放在老猎户门口,磕了三个头,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养育他的小村,然后毅然转身,朝着与风蚀谷相反、更加荒僻的南方群山疾驰而去。他需要找一个更安全、更隐蔽的地方,消化今日所得,提升实力!
就在石昊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几道鬼魅般的黑影再次出现在风蚀谷,正是去而复返的毒牙等人!他们显然不甘心,一直在附近窥伺。
“执事,那小子和流云宗的人都不见了!”一名教徒探查后回报。
毒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:“搜!给我仔细搜!那小子肯定没走远!流云宗的人不可能一直护着他!找到他,夺宝,杀人灭口!”
然而,石昊早已远遁,加上他刻意隐藏气息,又有旗幡微弱干扰天机,毒牙等人搜寻良久,一无所获,只得悻悻而去,但暗中布下的眼线却并未撤走,一张无形的网,依旧笼罩着这片区域。
------
数日后,石昊在南方群山深处找到一处隐蔽的天然洞穴。洞口有藤蔓遮蔽,内有暗河流过,颇为安全。他布置下几个简单的预警机关后,终于能安心盘点此次的收获与损失。
损失是显性的:暴露了身怀异宝的可能,引起了玄阴教和流云宗两大势力的注意,未来危机四伏。
但收获,更是巨大!不仅修为突破到炼气三层,根基被战意淬炼得无比扎实,更重要的是,他获得了流云宗的“善缘”和一枚保命玉符。而最大的收获,是来自那面残破旗幡!
当他在洞穴中再次取出旗幡,静心感悟时,或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危机,或许是因为修为提升,他与旗幡的联系更加紧密。这一次,当他将心神沉入那模糊的“战”字符文时,虽然未能再次引动那浩瀚的战意洪流,却接收到了一段更加清晰、却残缺不全的信息碎片!
“……魔劫……起于归墟……吞噬万界……”
“……战旗……九分……镇守九极……”
“……集齐……可……重燃……希望……”
“……青铜棺……封印……关键……”
“……最后的碎片……在……古路……尽头……”
“……小心……影子……叛徒……”
信息断断续续,充满了悲怆与急迫,仿佛是一位远古大能在弥留之际的呐喊。其中夹杂着一些模糊的画面:无尽的魔潮、破碎的星辰、一面擎天而立却残破不堪的战旗、一具横亘星空的青铜巨棺、以及几道在黑暗中闪烁的、充满恶意的身影……
石昊心神剧震,虽然信息残缺,但他隐约明白,这面旗幡关联着一场席卷天地的巨大浩劫,而集齐旗幡碎片,是应对浩劫的关键!青铜棺?难道是指流云宗传说中那具?古路尽头?是星陨古路吗?影子?叛徒?又是指什么?
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认知,也让他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。这面旗幡赋予他机缘,似乎也赋予了他一份难以想象的责任。
“变强!必须尽快变强!”石昊握紧旗幡,眼中燃烧起坚定的火焰。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,才能保住这面旗,才能揭开背后的秘密,才能……在面对未来可能的风暴时,拥有自保甚至守护的力量!
他不再多想,将流云令和蕴神丹小心收好,然后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之中。以旗幡战意淬体,引气入体,感悟那残缺信息中蕴含的古老法门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的人生轨迹已彻底改变。平静的荒原生活已然结束,一条充满未知、机遇与凶险的道路,已在他脚下铺开。而南域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,因他而起的暗流,正变得越来越汹涌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