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昊的意识在无边血海中沉浮。杀伐之音震耳欲聋,惨烈的战意如同亿万根钢针,刺穿他的神魂,撕扯他的意志。他看到星辰崩碎,看到山河染血,看到无数身影在魔潮中燃烧自己,化作冲天光柱,只为守护身后那片摇摇欲坠的天地。悲壮、不屈、守护……种种情绪如同狂潮将他淹没。
“守住!为了身后!”
“战!战!战!”
苍凉的咆哮在灵魂深处回荡。
就在石昊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浩瀚的战意同化、彻底消散时,怀中那面紧贴胸口的残破旗幡,再次传来一股温凉的气息。这气息如同黑暗中指引归途的灯塔,微弱却坚定,护住了他灵台最后一丝清明。旗幡上那个被触动的模糊字符(“战”字),光芒缓缓内敛,那狂暴的战意洪流随之变得温和了一些,如同被驯服的野马,开始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,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、经脉穴窍。
“呃啊!”剧烈的痛苦从身体每一个角落传来,比以往任何一次温养都要强烈百倍!他的经脉被强行拓宽,杂质被战意碾碎排出,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吱”声,皮肤表面渗出一层灰黑色、带着腥臭的黏稠液体。这是伐毛洗髓,是生命层次的初步蜕变!
但伴随痛苦而来的,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!他那原本微弱如萤火的本源灵力,在这股精纯战意的淬炼下,如同被投入洪炉的铁矿,不断提纯、压缩、壮大!五行伪灵根的滞涩感,竟被在被强行冲开!空气中稀薄的灵气,开始以比以往快上数倍的速度,主动涌入他的身体,被洪炉般的战意炼化吸收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瞬,又似万年。石昊猛地睁开双眼,眸中精光一闪而逝,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,变得清澈而深邃,隐隐带着一丝历经沙场的锐利。他浑身已被腥臭的污垢覆盖,但感觉却前所未有的好!身体轻盈有力,五感敏锐了数倍,丹田内,那丝本源灵力已然壮大了十倍不止,化作一缕凝实的气流,自行在拓宽后的经脉中缓缓运转!
炼气期一层!他竟在不知不觉中,突破了困扰无数凡人的修行第一关!
“这……这就是修炼的力量吗?”石昊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,激动得浑身颤抖。他看向手中那面似乎更加黯淡了几分的旗幡,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。他明白,是这面残旗,给了他逆天改命的机会!
他小心翼翼地将旗幡收起,冲到屋外,就着冰冷的井水冲洗身体。污垢褪去,露出略显白皙却充满韧性的皮肤,肌肉线条初现,整个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少了几分懦弱,多了几分坚毅与沉稳。
接下来的日子,石昊更加刻苦。他白天依旧劳作,但效率大增,有更多时间用于修炼。夜晚,则全力沟通旗幡,引导那丝战意淬炼己身。虽然“战”字符文沉寂了下去,难以再次引动那般庞大的战意洪流,但残旗依旧能散发微弱的战意气息辅助他修炼,并断续传来一些基础的发力、闪避、乃至最简单的引气、凝神法门。这些法门粗陋,却直指本源,效率远超流传在凡人中的那些粗浅功法。
他的修为稳步提升,炼气二层、三层……虽然速度无法与那些大宗门的天才相比,但对一个五行伪灵根的凡人来说,已是奇迹。更重要的是,他的战斗本能飞速成长。如今再入风蚀谷,寻常猛兽已对他构不成威胁,他甚至能凭借旗幡带来的微妙预感,提前避开一些潜在的险地。
然而,石昊并不知道,他引动旗幡的强烈波动,已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南域这片看似荒芜的水面下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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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寂荒原边缘,一座由黄土垒砌、看似普通的驿站内。昏暗的油灯下,三名身着灰色劲装、气息阴冷的男子围坐。为首一人,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,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发出沉闷的嗒嗒声。他正是玄阴教派驻南域的外事执事,绰号“毒牙”,炼气大圆满修为。
“执事,确认了。半月前那股异常波动,源头就在西北方向三百里外的‘磐石村’附近。波动性质……与总坛传来的‘战旗’气息描述,有七分相似。”一名下属低声禀报。
毒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:“总坛谕令,宁杀错,不放过。更何况有七分相似!磐石村……哼,一个鸟不拉屎的凡人村落,能有什么像样的修士?准备一下,明日出发,务必拿到那件东西!若遇抵抗,格杀勿论!”
“是!”两名下属眼中凶光毕露。
与此同时,流云宗南域分舵,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山楼阁内。一名身着月白道袍、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修(分舵主,清岚真人)正看着手中一枚微微发光的传讯玉符,面露沉吟。玉符中传来凌霜真人清晰的指令:“清岚师妹,南域荒原疑似出现与墨师兄战旗相关波动,命你亲自带人,秘密前往磐石村探查。切记,以观察为主,非必要不得现身,更不可惊扰当地凡人,若发现传承者,暗中保护,查明心性,再行定夺。”
“墨师伯的战旗……”清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敬重,随即肃然,“谨遵宗主法旨。”她唤来两名修为精湛、心思细腻的核心弟子,吩咐一番,三人化作流光,悄无声息地朝着荒原方向而去。
两股势力,一明一暗,怀着不同的目的,正从不同方向,朝着毫不知情的石昊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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磐石村依旧平静。石昊突破炼气三层后,感知更为敏锐。这几日,他隐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,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盯上了。风蚀谷中,他也发现了一些陌生的脚印和残留的微弱灵力波动,似乎有外人来过。
“怀璧其罪……”石昊想起老猎人讲过的故事,心中警兆大生。他深知自己身怀重宝,一旦暴露,必将大祸临头。
这一夜,他决定再次深入风蚀谷,一方面寻找更多暖玉苔加快修炼,另一方面,也想找个更隐蔽的藏身之处,将旗幡妥善隐藏。他凭借日益敏锐的感知和旗幡的微弱指引,避开了一些明显的路径,深入到了以往从未踏足的谷地深处。
这里怪石嶙峋,雾气弥漫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。突然,他怀中的旗幡传来一阵急促的灼热感!与此同时,一股阴冷刺骨的杀意,如同毒蛇般从侧后方锁定了他!
“嗖!嗖!嗖!”
三道淬毒的乌黑弩箭,撕裂雾气,呈品字形射向他的后心!速度快得惊人!
“不好!”石昊汗毛倒竖,生死关头,那半年来苦练的本能骤然爆发!他不及回头,脚踩旗幡隐约传递的步法,身形如同鬼魅般猛地向左侧滑步,同时腰肢一拧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支弩箭!但第三支箭实在太过刁钻,眼看就要射中他的肩胛!
“锵!”
千钧一发之际,石昊反手抽出了药篓中的采药镰刀,体内炼气三层的灵力疯狂注入其中,循着旗幡战斗本能指引的轨迹,猛地向后一挥!
“咔嚓!”镰刀精准地劈中了弩箭箭杆,将其斩断!但弩箭上附着的巨力也震得他手臂发麻,镰刀脱手飞出,虎口崩裂,鲜血直流!
“咦?竟然能躲开?”雾气中,传来一声轻咦。三名玄阴教教徒显出身形,为首的毒牙打量着石昊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化为更浓的杀意,“炼气三层?看来那异宝果然在你身上!小子,交出宝物,给你个痛快!”
石昊心中骇然,这三人的气息远在他之上,尤其是那个刀疤脸,给他一种面对凶兽般的压迫感!他紧握拳头,脑中飞速思考对策。硬拼必死无疑,只能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和旗幡的预警周旋!
“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!”石昊一边后退,一边试图拖延时间。
“找死!”毒牙冷哼一声,懒得废话,身形一动,如同鬼魅般扑来,五指成爪,直取石昊咽喉,爪风凌厉,带着腥臭之气!
退无可退!石昊一咬牙,将全部灵力灌注双腿,施展出旗幡中领悟的那套简陋步法,向旁边一块巨石后躲去!同时,他怀中旗幡再次传来灼热感,一股微弱的战意涌入体内,让他速度陡然增加了一分!
“嗤啦!”毒牙的利爪擦着石昊的衣角掠过,将巨石抓出五道深痕!
“好滑溜的小子!有点门道!”毒牙眼中凶光更盛,“一起上,速战速决!”
另外两名炼气中期的教徒也狞笑着围了上来,封死了石昊的退路。
绝境!石昊背靠冰冷岩石,看着步步紧逼的三人,心脏狂跳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。他悄悄将手伸入怀中,握紧了那面残破的旗幡。就算死,也绝不能让他们得到这面旗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住手!”
一声清冷的娇叱,如同天籁般从雾气上方传来!紧接着,三道飘逸的身影如同仙子临凡,轻飘飘地落在场中,正是及时赶到的流云宗清岚真人与其两名弟子!
清岚真人目光扫过场中,在看到石昊,尤其是感受到他怀中那若有若无、却与宗门记载中战旗气息同源的波动时,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。而当她看到毒牙三人身上的玄阴教标识时,脸色瞬间冷若冰霜。
“玄阴教的魑魅魍魉,也敢在此行凶?”
毒牙三人脸色大变,感受到清岚真人身上那深不可测的灵压(金丹期),心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。
“流云宗?你们也要插手?”毒牙色厉内荏地喝道。
“此子与我流云宗有缘,岂容尔等邪魔外道戕害?”清岚真人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滚,或者,死。”
毒牙脸色变幻不定,最终狠狠瞪了石昊一眼,咬牙道:“我们走!”说罢,带着两名手下,狼狈地遁入雾气中,消失不见。
危机解除,石昊瘫坐在地,大口喘息,心中后怕不已。他看向那三名救了他的仙师,尤其是为首那位气质温婉却实力恐怖的女修,心中充满了感激与疑惑。
清岚真人走到石昊面前,目光温和地看着他:“孩子,你叫什么名字?方才那三人,为何要杀你?”
石昊心念电转,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,不敢直言旗幡之事,只得含糊道:“小子石昊,多谢仙师救命之恩。那三人……小子也不知为何,或许是想抢夺小子采到的药材?”他示意的晃了晃背后的药篓。
清岚真人何等人物,岂会看不出石昊的隐瞒?但她并未点破,只是微微一笑,灵觉细细感应着石昊身上那丝微弱的战旗气息,以及他体内那与战意淬炼后异常扎实的根基,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石昊,你可愿随我回流云宗?以你的心性与……机缘,留在凡间,恐有杀身之祸。”清岚真人发出了邀请。她需将此子带回宗门,由宗主定夺。若他真是墨师伯战旗选定的传承者,那流云宗必将倾力培养!
石昊闻言,浑身剧震!流云宗!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仙家圣地!如今机会就在眼前……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那面沉寂的旗幡,想起脑海中那道守护天地的身影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是跟随仙师前往宗门,寻求庇护与更好的修炼资源?还是……遵循旗幡的指引,走一条未知而可能充满艰险的道路?
他的抉择,将影响他的一生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