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几个压低的、带着某种优越感与议论腔调的声音,像毒蛇一样钻进陆寒星的耳朵,既陌生,又透着一丝诡异的熟悉。他猛地想起来了——那不是秦家核心圈层的人,而是那次他被强行叫去老宅开家族会议时,坐在后排的几位旁支子弟。陆寒星根本不认识他们,可显然,他那次“精彩”的亮相,让他们对他记忆深刻。
那个刚被找回来的、流落在外的嫡系五少爷!在庄严肃穆的家族会议上,竟然被搜出身藏利刃,当即被几个护卫粗暴地反拧住胳膊,像对待什么危险物品一样反拷了起来,随后被丢进阴冷的祠堂罚跪了整整一夜!几百个秦家人,或坐或站,或冷漠或嘲讽,几百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,那视线几乎要将他烧穿。
这个略显尖细的男声……对了,是老宅过年时,他因为听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古典音乐而不小心睡着,在旁边毫不掩饰地鄙夷他“山猪吃不了细糠”的旁支大哥!
此刻,那旁支大哥正用一种夸张又神秘的口气对同伴说:“咱们秦家,怕是要翻天了!”
“翻天?怎么回事?我秦家在京都谁敢惹?怎么可能?”另一个声音充满怀疑。
“你还不知道?我叔叔伯伯前两天刚从老宅回来,带回了消息,咱们秦家出了件丢尽脸面的大事!”
“什么事?快说!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那个刚找回来的五少爷,你知道吧?听说身手好得邪乎,把老爷子身边的四大高手都放倒了!”
“太知道了!对以前的事闭口不谈,神秘得很!”
“哼,神秘?现在他的老底儿被人扒出来了!” 那声音带着一种发现丑闻的兴奋,“果然是在黑道里混过的!沾过血的!”
“我的天……秦家……秦家竟然出了个暴徒?!”
“何止是暴徒,” 那个声音压得更低,却像重锤砸在陆寒星心上,“是顶尖的杀手!”
“啊?!这……”
听到这里,陆寒星塞满嘴巴的饭团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,像一团冰冷的泥沙堵在喉咙口。他忘了咀嚼,也忘了吞咽,整个人僵在原地,瞳孔因极度震惊而微微收缩。他呆呆地、循着声音的方向,找到了不远处那一桌穿着看似随意、实则价值不菲的年轻男人——果然是秦家的人!
他们……他们查到了?!
那个他以为藏得很好的、黑暗的过去,到底还是被秦家这只庞然大物挖了出来!
瘦猴……他曾经的同伴,果然落到了秦家手里!
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,比刚才病号服被冷汗浸透时还要冰冷刺骨。
陆寒星再也承受不住了。那些话语像带着倒钩的鞭子,抽碎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。巨大的震惊与恐慌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,并迅速引发生理上的强烈反应。他虚弱的肠胃一阵剧烈翻搅,或许是刚才吃得太急,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过于强烈——
“呕——”
他塞满嘴的、尚未咽下的饭菜混合着胃酸,不受控制地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。秽物溅在地上,也弄脏了他胸前的病号服,留下一片狼藉的污渍。可他此刻根本顾不得这些,只是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嘴,强忍着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虚脱,颤抖着竖起耳朵,继续捕捉那桌人的对话。
他下意识地抓起那盒喝剩的牛奶,冰凉的温度透过纸盒传到掌心,他试图靠这个动作和这点冰凉来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,手指却抖得几乎握不稳。
只听那个掌握更多内情的年轻男人用更加神秘的语调继续说道:“……他的‘事迹’可是相当‘辉煌’!抢银行、当过狙击手、策划过巨额抢劫……这些还不算,最让人想不到的是,居然……”
“居然什么?别卖关子!” 同伴急切地催促。
“去年闹得满城风雨,南家家视若珍宝的那颗‘深海黑珍珠’失窃案——偷东西的,竟然就是他?!”
另一个年轻男人似乎难以置信,声音都提高了些:“不能吧!开什么玩笑!这五少爷才多大?刚成年的小屁孩,毛都没长齐呢!就算他误入歧途去了黑道,顶多也就是个跑腿的边缘人物吧?能掀起这么大风浪?”
爆料者嗤笑一声,语气带着对秦家血脉某种扭曲的骄傲与对黑暗面的猎奇:“你看你,想得太简单了!咱们秦家的血脉天赋有多优秀,你又不是不知道!只是这五少爷,把这天赋全用在歪路上了,学尽了那些黑暗里的手段,心狠手辣着呢!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,抛出了那个在特定圈子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:
“你想想,当年单枪匹马潜入南家,在重重安保下盗走黑珍珠,事后连个清晰影像都没留下,让南家和国际刑警都束手无策的神秘大盗——不就是那个代号‘Shadow’ 的顶尖杀手吗?!”
“Shadow?!那个传说中的……我的天!”
同伴倒吸一口冷气,显然这个名字代表着极高的危险性与传奇色彩。
“对!就是他!” 爆料者斩钉截铁地确认,“咱们这位刚认回来的五少爷,就是那个 Shadow!”
“Shadow……Shadow……” 陆寒星在心里疯狂地默念着这个代号,每念一次,心就往下沉一分。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,连指尖都在发麻。
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
他们不仅查到了他的过去,甚至连他最隐秘、最致命的身份代号都挖了出来!这等于将他最后一点底牌都彻底掀开,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