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夫人保养极好的脸上此时血色尽失,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,想要张口喊人,潜意识里又不想这几个人被抓,只能指着门口厉声喝道,“你们在说什么?我听不懂,快点走,否则我喊人,你们就逃不掉了。”
“都府君家,我们爹叫君无忧,我叫君时迁,二弟君时安,三弟君时雨,这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?”也许是母子连心,从见她的第一眼,君时迁就确定,她就是自己娘,即使她不承认,也否认不了。
柳夫人脸上浮现一抹茫然,潜意识对这人的熟悉感又出来了,她摇摇头,试图摇掉脑子里的混乱,“我真的不认识你们,你们赶紧走吧,我不会告诉别人的,等会外面的人发现不对劲,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。”
“大哥,也许她是真的不记得我们了。”君时安观察了她许久,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,向前一步,在君时迁耳边说道。
君时迁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,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“先走吧,”君时安淡淡的道,“夫人,我们没有恶意,也许你可以试着想想君无忧这个名字,如果你想知道君无忧这个人或者州府君家的事情,烦请找华衣堂的掌柜,我们自会来告诉你一切。”
君时迁犹豫了一会,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递给她,“夫人可以看看这块玉佩,或许就能想起君无忧到底是谁。”
君无忧?这个人跟她有什么关系?不对,她有相公,相公叫赵子源,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,柳夫人潜意识里觉得,如果自己真的去追究他说的那一切,可能自己的生活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,到时候,她的女儿怎么办?
看那三人居然真的不做其他的事情,就这么听话的离开了,仿佛他们的到来,就是为了告诉她君无忧这个名字,不,柳夫人摇摇头,她不能再想下去,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
柳婉清回到赵府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
她步履虚浮,跨过那道熟悉的朱红门槛时,险些被门槛绊倒,守在门边的丫鬟春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。
“夫人,您没事吧?”春桃关切地问,“您脸色很不好,是不是身子不适?”
柳婉清勉强稳住心神,摇了摇头,“无妨,许是今日在寺里待得久了些。”
她穿过庭院,初春的风带着花香拂面而来,却吹不散她心里面的阴霾,那三个年轻人的面容,尤其是那个自称君时迁的青年,他那双跟自己那么相像的眼睛,总在她眼前晃动。
“都府君家…君无忧…”她无意识地低声念着这几个字,心头忽然一阵刺痛。
“夫人回来了。”赵子源的声音突然从前厅传来,他正抱着他们一岁多的女儿赵如萱,逗弄着她的小手。
柳婉清快步上前,几乎是有些急切地从丈夫怀中接过女儿,将那个温暖的小身体紧紧搂在怀中。
“萱萱,娘的萱萱。”她将脸埋在女儿柔嫩的颈窝,深深吸了口气,那奶香气让她纷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。
赵子源看着她,目光很是温和,“夫人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?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“没事,就跟以前一样祈福,”柳婉清心里一惊,急忙避开他探究的目光,低头逗弄怀中的女儿,“萱萱今天乖不乖呀?”
“乖得很,方才还咿咿呀呀地要找娘呢。”赵子源笑了笑,伸手轻轻理了理柳婉清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,“婉清,你的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累了?”
柳婉清心中一紧,面上却强作镇定,“许是有些乏了,休息一晚便好。”
吃晚饭的时候,柳婉清吃得心不在焉,好几次将汤匙碰在碗沿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婉清,”赵子源放下筷子,温和地看着她,“你今日一定有事,从你回来,就一直魂不守舍的,告诉我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柳婉清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有些发白,她抬眼看向这个与她相伴多年,一直温柔体贴的男人,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三个年轻人的话。
“君无忧…您是我们的母亲…”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,“真的没事,可能就是有些累了,你知道的,春天雨水多,人也不太精神。”
赵子源沉默地看着她,目光深邃,半晌才重新拿起筷子,“既是累了,晚上就别再看话本了,早点休息。”
夜深人静的时候,柳婉清躺在床榻上,却毫无睡意,她身边的赵子源呼吸平稳绵长,似乎已经熟睡,她悄悄起身,披了件外衣,走到窗边,静静的看向外面,
月光如水,洒在庭院中,她下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半块自幼便佩戴着的玉佩。这玉佩质地温润,雕工精细,是一轮弯月的形状。赵子源曾告诉她,这是他们定情时他送给她的信物,她一直深信不疑,她又把今天那个年轻男子给自己的玉佩拿出来合上,心底一片混乱,这两个半块就是一整块玉佩啊。
“君无忧……”她再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与刺痛再次袭来,一些模糊的碎片在她脑海中闪现,冲天的火光,凄厉的哭喊,一个模糊的,焦急的男性面容,还有被强行塞入暗道的窒息感……
她猛地摇头,试图驱散这些令人不安的幻象。
“不,我是柳婉清,是赵子源的妻子,是萱萱的母亲。”她低声告诉自己,像是在坚定某种信念。她拥有一个爱她的丈夫,一个可爱的女儿,一个完整而令人艳羡的家庭,她不能,也不该去追寻那些可能摧毁这一切的虚无缥缈的过去。
她回到床榻边,看着赵子源安静的睡颜,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,最后,她还是轻轻躺下来,背对着他,闭上了眼睛。
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呼吸逐渐平稳之后,身边的赵子源缓缓睁开了眼睛,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里,没有丝毫睡意,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与疑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