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百叶窗，在桌面上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光线落在林慧递来的资产清单上，纸张边缘有深浅不一的折痕，像她藏在袖口下的伤痕。看似平整的纸面，摸起来却糙得很，这不是普通打印纸，是加了防水涂层的特种纸。
讲真的，她为了藏这份清单，肯定费了不少心思。我指尖划过清单上的字迹，油墨味混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，有点刺鼻又有点让人揪心。
“陈律师，这是我整理的资产明细。”林慧的声音比昨天镇定些，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包带。指节泛白，连带着包带都被捏出了褶皱。“现金部分我已经标出来了，还有些股权……我不知道能不能转。”
我低头翻看清单，目光在“xx上市公司1.2%股权”那行字上停住。指尖轻轻敲了敲纸面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“林女士，你先生的公司，用的是quantum3.0版资金监控系统吧？”
林慧猛地抬头，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。阳光落在她的瞳孔里，晃出细碎的光。“你怎么连版本号都知道？”她的声音带着颤音，“他特意让技术部升级过，说是比旧版灵敏三倍。”
“灵敏是灵敏，但有个致命缺陷。”我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系统分析报告，放在她面前。纸张被阳光晒得有些温热，“这个版本对‘股权代持协议’的关联性核查，会默认跳过非直系亲属关系。”我指着报告里的数据流截图，语气笃定。“简单说，你只要找个无关的第三方做代持人，他的系统根本查不到股权变动。”
“你看这里。”我指尖点在截图的红色预警线上，“去年有三家上市公司出现过类似漏洞，都是用代持的方式转移股权。监控系统滞后了整整一周才报警，这就是你的机会。”
林慧凑过来细看报告，呼吸都放轻了。阳光落在她的发梢，映出几缕银丝，我才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。明明穿着精致的套装，却藏不住被生活磋磨的疲惫。她指尖划过截图，冰凉的指甲蹭过纸面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“真的……能行吗？”“我上次只是想把名下的一套公寓转到我妈名下，就被他发现了。还被他锁在书房里一整天，连口水都没喝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用了直系亲属的名义。”我递过一杯温咖啡，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。她的手凉得像冰，估计是一直紧张着，“这次不一样，我们找的代持人，是海外空壳公司的法人，和你没有任何关联记录。”我顿了顿，继续说。“而且我会帮你做一份‘股权质押协议’，表面上是质押给公司，实际上是悄悄转移所有权。”
林慧接过咖啡，指尖捧着杯壁取暖。温热的杯身让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，眼神里的警惕渐渐褪去，多了几分光亮。“我还以为……这些股权根本动不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，又有些犹豫，“可是陈律师，我手里还有些珠宝首饰，都是他送的，价值大概两百万。这些能一起转出去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我拿出一张珠宝评估表，放在她面前。表格边缘有些卷边，是我之前反复翻看的痕迹，“这些首饰可以走‘艺术品拍卖’的名义，先委托给海外拍卖行，再由代持公司拍下。最后折算成现金转入信托账户，这样既合理又安全。”
我转动着钢笔，笔杆在指尖滑过，报出离岸账户的开户流程，每个步骤都精准到具体时间。“明天你先去银行开一个临时账户，存入一百万作为保证金。后天我会把代持协议和信托文件发给你签字。大后天我们去公证处做公证，同时启动第一次现金转账——三百万，走海外艺术品投资的名义。”我指了指方案上的流程，“他的系统只会显示是正常的商业支出，不会多想。”
林慧听得很认真，不时在清单上做标记。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。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轻响，偶尔飘进一缕桂花香，冲淡了些许压抑。她的眼神从最初的不安，慢慢变得坚定，像是在黑暗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光。
“我之前问过其他律师，他们都说风险太大，不敢接。”她抬头看着我，眼底带着感激，“陈律师，谢谢你愿意帮我。”
“我只是做我该做的。”我微微一笑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。恍惚间，想起母亲上次打电话的声音，她说医院的透析机又坏了一台，让我别担心钱的事。可我怎么能不担心？那笔钱，就藏在我给林慧设计的“安全方案”里，是她的逃生钱，也是我母亲的救命钱。
林慧突然叹了口气，手指在清单上的“私人财务顾问”那栏停住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，划出细微的声响。“对了陈律师，我先生最近找了个私人财务顾问，叫张启明。每天都要查一遍公司的资金流水，我怕他会发现异常。”
我的笔尖顿了半秒，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。抬头看向林慧，她的眉头拧在一起，满脸担忧。“张启明？你知道他的背景吗？”
“不太清楚，好像是从国外回来的，据说很懂资金管理。”林慧摇了摇头，语气里的担忧更重了，“他每天都会给我先生发一份资金报告，我怕我们的计划会被他看出来。”
“放心，我认识这个人。”我故意放缓语速，语气镇定。其实心里早就打起了鼓，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张启明，“他之前在一家投行做过，风格比较激进，喜欢抓大金额的漏洞。反而会忽略这种拆分的小额转账，而且我有办法让他的报告里，暂时‘看不到’我们的转账记录。”
说实话，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简单。要么他是林慧丈夫的忠犬，要么就是第三方势力。可能是顾怀霜的人，也可能是警方的线人。但现在不能露馅，只能先稳住林慧，再慢慢查这个人的底细。
林慧明显松了口气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“那就好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。”她拿起调整后的方案，仔细看了一遍，“那我们就按这个计划来，三日后签正式协议？”
“可以。”我点了点头，把方案整理好递给她。指尖碰到她的手指，她的手已经暖和了些，“不过你要注意，这三天内不要有任何异常的资金往来。也不要在你先生面前提‘股权’‘海外账户’这些词，他的书房里，很可能装了监控。”
林慧的脸色瞬间变了，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。手指有些僵硬，眼神里满是惊慌。“你怎么知道他书房里有监控？”
“这类上市公司的老板，对隐私都格外敏感，尤其是涉及到财产的地方。”我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，拿起桌上的钢笔转了转，“我处理过的案例里，有八成的客户，家里都装了隐蔽监控。你以后说话做事，一定要多留个心眼。”
林慧攥紧了方案，指尖都泛白了。纸张被她捏得有些变形，“我知道了，谢谢你提醒我。”她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裙摆，动作比昨天利索了些，“那我先回去了，明天我会准时去银行开临时账户。”
“好。”我送她到门口，看着她的红色高跟鞋消失在走廊尽头。脚步声越来越远，带着一丝轻快，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。我知道，她走的每一步，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，稍有不慎，就是万劫不复。
我回到办公桌前，拿起林慧留下的资产清单，目光落在“张启明”这个名字上。指尖在键盘上敲击，冰冷的键帽硌得指腹有些疼。很快跳出了他的资料——毕业于国外某知名商学院，前阵子刚入职林慧丈夫的公司，担任私人财务顾问。
但资料里有个疑点，他入职前的一年，履历是空白的。这太反常了，一个顶尖的财务顾问，不可能有一年的空白履历。要么是他刻意隐藏了什么，要么就是这个身份是伪造的。我心里隐隐有个猜测，这个人很可能是警方的线人，专门盯着林慧的资产变动。
我拿出手机，给顾怀霜的线人发了条短信：“查一下张启明的真实身份，重点查他入职前的履历。”
很快收到回复：“收到，半小时后给你结果。”
我放下手机，看着窗外的梧桐树。叶子已经开始发黄，一片片往下落，像是在为谁的命运倒计时。风穿过树叶的缝隙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带着秋日的凉意。我拿起那份调整后的方案，翻到最后一页，在“海外信托联系人”那栏，故意把联系方式写错了一位数字。
这是我留的后手，万一事情败露，我还有机会脱身。但转念一想，又觉得不妥。如果林慧发现联系方式错了，肯定会怀疑我的身份。我又拿出笔，把错的数字改回来，却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。
这是我和之前的帮手约定的暗号，代表“这个联系人有问题”。虽然那个帮手已经反水，但这个暗号，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到我。笔尖划过纸面，留下浅浅的印记，像我此刻摇摆不定的心思。
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，是医院发来的短信：“许先生，您母亲的透析费用还剩最后三天，请尽快缴纳，否则将无法进行下次治疗。”
我盯着短信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。母亲的脸在我脑海里浮现，她躺在病床上，虚弱地说：“小烬，妈不碍事，你别太累了。”我深吸一口气，把手机揣进兜里，指尖冰凉。目光重新落在那份方案上，“海外信托”几个字刺眼得很。
这一千万，是林慧的逃生钱，也是我母亲的救命钱。我到底该怎么选？
窗外的风越来越大，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，像是在嘲笑我的犹豫。阳光渐渐西斜，办公室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裹着我陷入两难。我知道，这场游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，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，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是顾怀霜的线人发来的消息，只有短短一句话：“张启明的真实身份，是市经侦队的卧底。”
我看着屏幕上的字，指尖猛地收紧，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。心脏狂跳不止，耳边全是自己的呼吸声。市经侦队的卧底？他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林慧的资产，还是冲着我来的？三日后的正式协议，会不会是一个陷阱？林慧知道这件事吗？她会不会也是这场局里的一颗棋子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