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的路,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。窗外流动的街景,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
我专注地开着车,心情却像车窗外舒展的云,带着一种久违的、轻盈的雀跃。
副驾驶座上,江予安几乎没有停歇。从医院出来,那股强撑着的平静就被一种内敛却蓬勃的兴奋所取代。他几乎是立刻拿出手机,开始拨打电话。
第一个打给的是姜宇轩。
电话接通,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:“宇轩,接下来一段时间,我每天下午都需要去医院做治疗,上午去律所,部分外勤和应酬可能需要你多担待。”
电话那头的姜宇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弄懵了,尤其是“每天下午都要去医院”这句话,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。
他的声音立刻拔高,透着毫不掩饰的紧张:“每天去医院?!老江!你别吓我!到底怎么了?身体出什么状况了?严不严重?”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过来,充满了真切的担忧。
江予安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,语气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沉稳,但仔细听,能分辨出那底下压抑着的振奋:“别紧张,不是坏事。检查结果出来了,是神经再生的迹象,疼痛和痉挛是恢复过程中的正常反应。治疗是为了促进这个过程。”
“神经……再生?”姜宇轩在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,语气从紧张转为惊疑,随即是巨大的惊喜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这是好事?!有希望了?!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江予安给出了肯定的答复,没有提及那个“极其微小的可能性”,但那份隐含的积极意味已经足够。
“太好了!真是太好了!”姜宇轩的声音激动起来,“工作上的事你放心,绝对没问题!你安心治疗,需要什么随时开口!”
刚挂断姜宇轩的电话,手机又响了起来,是沈煜明。看来消息已经通过某种“内部渠道”飞速传播开了。
沈煜明的声音更是直接,带着他一贯的犀利和急切:“江予安!你要住院?手上的案子全部交接给我,一个都不许留!你现在人在哪儿?医院吗?”
江予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,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些。他不得不再次重复一遍刚才的解释:“不住院,是每日门诊治疗。因为神经有再生迹象,需要系统康复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。然后,沈煜明用一种更加难以置信、甚至带着点审视的语气问道:“你跟我说实话,真的不是身体出了别的状况?拿这话搪塞我们?神经再生?这……这听起来有点……”
他大概是想说“听起来有点扯”,但碍于律师的严谨,没有说出口。
他们都太了解江予安的情况,也太清楚脊髓损伤意味着什么,以至于当“恢复”的苗头真的出现时,第一反应不是狂喜,而是谨慎的、生怕是空欢喜一场的怀疑。
“检查报告在我手上,白纸黑字。”江予安的语气笃定,带着一种能让朋友安心的力量,“医生亲口说的。虽然前路漫长,但这确实是一个积极的信号。”
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,随后,沈煜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那口气里,仿佛也卸下了这三年来,作为朋友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的一部分。
“好……好!”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爽朗,带着由衷的喜悦和坚定的支持,“我知道了!你安心做你的治疗,律所有我和宇轩,天塌不下来!需要车需要人,随时吱声!”
放下手机,车厢内恢复了安静。江予安靠在椅背上,侧头望向窗外,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,将他长长的睫毛也染成了金色。
他没有说话,但我能看到,他放在腿上的手,手指正无意识地、轻轻蜷缩又松开,仿佛在无声地演练着某种未来可能实现的、更复杂的动作。
我伸出手,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。
他回过头,看向我。我们相视一笑,千言万语,尽在不言中。
朋友们最初的震惊、怀疑到最终由衷的欣喜和支持,像一面镜子,映照出这个消息带给所有人的冲击与希望。它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,更是所有关心他、爱他的人,共同期盼已久的一缕曙光。
尽管前路依旧未知,治疗的过程注定充满艰辛,但至少此刻,希望已经真切地照进了现实,为我们,也为所有爱我们的人,注入了继续前行的、无比珍贵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