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不休离开演武台后没有回住处。他拄着骨杖，右腿还麻，走得很慢。宗门弟子忙着庆功，没人注意他什么时候消失的。
他撕开一道裂隙，把自己送到了皇都醉仙楼的二楼包厢。木门一关，喧闹声被挡在外面。他靠在墙角坐下，把骨杖横放在膝盖上。掌心那道旧伤还在发烫，和刚才在台上时一样。
楼下传来铜锣响。
“各位看官！今日故事——空间之子，一拳轰碎护心镜！”
是张二河的声音。
风不休眯起眼，没出声。
“话说那一日，赤霄宗山门前，百艘战船压境！空间坍缩炮连发三轮，护山大阵眼看就要崩了！”张二河扇子一摇，声音拔高，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人踏旗杆而起，灰布短打，头发竖得像刺猬，左眼下那道疤咧着笑——正是咱们的主角，风不休！”
包厢里的风不休翻了个白眼。
“国师祭出湮灭黑雾，方圆百米化作虚空！可咱们风少侠呢？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臭袜子，往地上一拍——轰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，形成无敌领域！什么湮灭波，全给弹回去啦！”
风不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。那只系统奖励的“不死之袜”还在，灰扑扑的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。
“接着他唤出空间火盾，烈焰焚天！一拳砸中国师胸口，护心镜当场炸裂！你们猜怎么着？镜子里还传出‘叮’的一声，像是谁家破系统弹窗了！”
楼下哄堂大笑。
风不休嘴角抽了一下。那天护心镜里确实有机械声，但他没告诉任何人。
“有位老哥问了，这‘袜子英雄’和‘空间之子’是不是一个人？哎哟喂，您可问到点子上了！”张二河敲了下铜锣，“实不相瞒，袜子神通就是空间秘法的终极形态！什么叫‘不死之袜’？那是用千年妖蛛丝织成，浸过九幽寒泉，再由高维文明认证过的防御圣物！穿一次，免疫一切攻击！”
风不休忍不住低声嘀咕：“我怎么不知道这袜子还有这些来历？”
“所以啊，风少侠不是运气好，是本事硬！一只袜子都能封神，这才是真英雄！”
台下掌声雷动。
“来来来，新话本《袜子英雄传》限量发售！前十位买书的送同款迷你袜挂件！”
风不休听着外面叫卖声此起彼伏，手指轻轻敲了敲骨杖。他知道张二河在胡扯，但百姓信了，反而士气高涨。前几日皇朝战船压境时，城里人人闭户，现在酒楼坐满，连说书人都敢公开讲对抗皇朝的故事了。
他没阻止。
只要能动摇皇权威信，编几句又何妨。
楼下突然有人喊：“既然风少侠这么厉害，怎么不来见我们一面？是不是怕我们认出他？”
张二河笑道：“风少侠行踪不定，但我知道他在看着！说不定就在某个角落，听着我说书呢！”
包厢内烛火晃了一下。
风不休没动。他右手搭在骨杖上，指尖摸着那几道新裂纹。那一战耗得太多，本源之力还没恢复，右腿麻木感一直没消。他知道现在不该出现在公众面前，一旦暴露虚弱状态，敌人会立刻动手。
“有人说，风不休靠的是系统。”张二河语气忽然低沉，“可我要说，有没有系统，他都是英雄！你们想想，是谁第一个冲上去拦住坍缩炮？是谁拼着经脉尽断也要点燃火盾？是谁哪怕被打跪在地上，也绝不松手？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铿锵：“是人，不是神，也不是系统养出来的狗！是我们看得见、摸得着的兄弟！”
楼下安静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更响的喝彩。
风不休闭上眼。他想起国师临死前说的话——“你父亲求饶的时候，也是这样不肯认命。”
他握紧骨杖。
父亲的事他查了十年，始终没有结果。如今自己成了“空间之子”，反而离真相更近了些。他知道皇朝不会善罢甘休，宇文拓、慕容晦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。那只黑晶戒指闪过的光，和系统弹窗里的机械声如出一辙。
他不能倒。
只要他还站着，就有人敢抬头。
包厢外传来脚步声，小二端着一壶酒上来，敲了敲门：“客官，您点的清酿到了。”
“放下就行。”风不休声音沙哑。
门开一条缝，酒壶放在桌上。小二退下，门重新合拢。
风不休没碰酒。他盯着烛火，听着楼下一次次喊出“空间之子”的名字。那些声音从怀疑到狂热，从戏谑到敬重。他知道，这个称号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了。
它变成了一种象征。
一种可以对抗皇权的力量符号。
他抬手灌了一口酒，辛辣直冲喉咙。他把杯子放回桌面，发出一声轻响。
“传吧……反正老子干过的事，不怕你们说。”
他靠向墙角，闭上眼。骨杖横在膝上，指尖仍贴着裂纹。他没睡，也没放松。他在等。
等系统的整活，等敌人的动作，等下一个信号。
楼下说书声还在继续。
“下一回，咱们讲《空间之子夜闯工部禁地》，听说那里面藏着能轰塌浮空大陆的秘密武器！详情请听下回分解——”
铜锣“当”地一响。
风不休眼皮微微颤动。
就在这时，他脚上的袜子突然发热。
一股熟悉的震动顺着经脉往上爬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骨杖尖端也在震，和脚底的热流同步。
两个信号同时出现，方向一致。
他还没来得及反应，脑中闪过一道画面——漆黑隧道，机械手臂缓缓伸出，对准他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