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不休贴在楼梯拐角的墙边,呼吸压得极低。二楼雅座坐满了人,油灯照着一张张仰起的脸,全都盯着说书台上的张二河。那人摇着扇子,嘴里说得飞快。
“那一战啊,天魔大军压境,统帅风不休站在高台,手里一根骨杖,眼神都没眨一下!国师亲自出手,一掌拍出空间湮灭波,眼看就要把他化成灰——”
台下有人喊:“然后呢?”
张二河一拍惊堂木:“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,统帅从腰间掏出一只臭袜子,往空中一扔!你们猜怎么着?那袜子迎风就涨,变成一面黑旗,把国师的护心镜直接封了进去!全场鸦雀无声,连风都停了!”
酒楼里爆发出哄笑。
“真的假的?一只袜子能封住国师?”
“你不懂,这叫‘空间封印术’,据说还是系统给的神物!”
风不休靠在墙角,眉头皱紧。他确实用过系统奖励的臭袜子,也确实拿它糊住了慕容晦的护心镜,可那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,他顺手从双缝空间里抓出来的东西正好是这玩意儿。哪有什么“迎风变旗”,纯粹是瞎编。
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——张二河刚才说“统帅眼神都没眨一下”。可那天战斗中,他左眼下的疤一直在抽动,那是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注意到的细节。一个远在皇都的说书人,怎么会知道?
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掌心。双缝空间安静地贴着皮肤,没有弹窗,没有提示音。系统依旧失联。
张二河继续讲:“后来国师气得脸都绿了,想强行破封,结果那袜子越挣越紧,最后‘啪’一声,护心镜炸了!统帅站在废墟上,笑着说:‘下次记得洗脚。’”
满堂大笑,有人拍桌子叫好。
风不休却没笑。他在等。等这句话背后的信号。
果然,张二河话锋一转:“各位看官,这段故事,只是开胃菜。”
他放下扇子,拿起铜锣,“当当当”敲了三声。
“要想听后续——统帅怎么用袜子捆住宇文拓的腿,怎么靠放屁震碎敌舰核心——得加钱。”
人群顿时骚动。
“又要加钱?”
“上次说一半就收钱,这次又来?”
张二河不慌不忙:“不是我要加,是消息源贵。人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传情报,我能白拿吗?一块下品灵石,换三段秘闻,先到先得。”
他话音刚落,楼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
不是巡逻队那种松散的节奏,而是统一、沉重、带着金属撞击声的踏步。每一步间隔几乎完全一致,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列队行进。
风不休立刻屏住呼吸。他听过这种脚步声——禁军铁靴,专用于围捕要犯。
他缓缓将双缝空间缩成一线,藏在掌心褶皱里。只要被灵力扫到,哪怕一丝波动,都可能暴露。
张二河耳朵微动,抬眼看了眼楼上角落,嘴角忽然扬了一下。
那不是笑,是暗号。
风不休立刻判断:这家伙知道禁军要来。
可他为什么还要加价卖消息?是为了引人付费?还是为了把某些人留下,方便抓捕?
脚步声停在酒楼门口。
门被推开,两名禁军走进来,铠甲锃亮,手按刀柄。他们没说话,只扫视一圈,目光在说书台上停留了一瞬。
张二河合上折扇,慢悠悠道:“今日故事到此为止,明日再续。”
有人不满:“不是说好加钱就讲吗?”
“讲不了啦。”张二河耸肩,“朝廷不让说了,违者抓走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,摸出个小布包,塞进桌下暗格。动作很轻,但风不休看得清楚——那布包边缘绣着一朵半开的牡丹。
和铁横山袍角上的图案一样。
风不休心跳加快。铁横山年轻时因修复“空冥镜”被皇朝追杀,逃亡途中爱人失踪,只剩半朵绣花。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,连宗门典籍都没记录。
张二河怎么会用这个标记?
他正想着,一名禁军突然抬头,望向二楼。
风不休立刻低头,借着人群遮挡,慢慢后退半步。他的背已经贴到墙壁,左手悄悄摸向腰间的“隐身放屁符”。那是系统早年奖励的玩意儿,贴上后能短暂屏蔽气息,副作用是会不受控制地放臭气。
现在顾不上副作用了。
张二河开始收拾东西,把铜锣、折扇、惊堂木一一包好。他经过楼梯口时,脚步顿了一下,右手在扶手上轻轻划了三道,又点了两下。
三长两短。
和刚才敲锣的节奏一样。
风不休记下了。这不是巧合。这是传递信息。
禁军开始上楼。
脚步声踩在木板上,发出沉闷的响。每一步都像踩在神经上。二楼客人察觉气氛不对,有人想溜,却被另一名禁军堵在楼梯口。
“所有人留下,接受检查。”
风不休贴在墙边,双缝空间已悄然展开一线。镜像裂隙藏在厨房灶台后的瓦罐里,只要一个念头,他就能闪过去。
但他不能走。
张二河还没离开。那个牡丹布包还在桌上。而且,他必须确认一件事——这些禁军,到底是冲着“袜子英雄”的传闻来的,还是早就盯上了张二河?
张二河走到楼梯口,被拦下。
“你是说书人?”禁军问。
“是啊,讲个故事混口饭吃。”
“讲谁?”
“风不休啊,统帅嘛,现在谁不知道?”
禁军冷笑:“你知道的太多了。”
张二河装傻:“我就是听别人说的,哪知道真假。”
“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加钱?”
“穷呗,不说点新鲜的,谁给灵石?”
禁军不再多问,挥手示意搜身。
就在他们动手时,张二河突然抬头,目光直直看向风不休藏身的方向。
两人的视线隔空撞上。
风不休没动。
张二河眨了下眼,极快,像是传递什么。
下一秒,他被按住肩膀,搜身开始。
风不休的手指已经搭上隐身放屁符。只要他们发现张二河的秘密,他就要动手救人。
可就在这时,楼下又传来脚步声。
这次不一样。轻、快、带着某种规律。
三长,两短。
和楼上敲击的节奏一致。
风不休瞳孔一缩。
外面还有接应的人。
张二河被搜完,没发现异常。禁军转身走向其他客人。
风不休缓缓松了口气,手指仍不离符纸。
张二河被人推到一边,他低头整理衣袖,忽然从袖中滑出一片薄纸,飘落在地。没人注意,只有风不休看见——纸上画着一把伞,伞骨上刻着细密纹路。
那是千机伞。
铁横山的灵器。
也是风不休第一次学会空间传讯阵的地方。
纸片落地瞬间,被一阵风吹向楼梯角落,正好滑到风不休脚边。
他没捡。
他知道,这张纸不是给他的。
是让他看到的。
禁军开始逐个盘问客人。
风不休慢慢后退,背靠着墙,手指紧扣放屁符。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张二河。
张二河坐在角落,低头不语,像是吓坏了。
但风不休看见,他的右手正轻轻摩挲着铜锣边缘,一遍,又一遍。
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风不休知道,真正的包围圈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