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章鱼们安顿好那天傍晚,林默揣着那块黑色鳞片回了湄洲岛。夕阳把祈愿台的影子拉得老长,石雕的妈祖像在余晖里泛着温润的光,几个渔民正捧着刚捕的海鱼来祭拜,香炉里的烟慢悠悠地飘向海面。
她走到祈愿台中央,刚想把鳞片掏出来仔细看看,手还没碰到口袋,就觉得掌心一阵发烫。那块鳞片像是长了脚似的,“嗖”地从布兜里钻出来,“啪”地贴在了祈愿台的石面上。
“哎?”林默吓了一跳,伸手想去捡,可指尖刚碰到鳞片,整座祈愿台突然亮了起来。不是平时那种淡淡的金光,而是透着股古老气息的幽蓝,纹路从鳞片贴住的地方开始蔓延,顺着石缝爬满了整个台面,像突然活过来的藤蔓。
“娘娘!咋了这是?”阿福刚送完鱼往回走,看见这光景吓得嗓门都变了,手里的空篮子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
林默还没来得及回话,更奇的事发生了——幽蓝的光芒突然往上一涌,在祈愿台上方投出一片水幕似的影像,跟放电影似的,清清楚楚映出了千年前的画面。
那画面里的海不是现在这样的蓝,是透着血色的红。无数水族在海里厮杀,有长着翅膀的鱼人,有像山一样大的海龟,还有浑身裹着雷电的海蛇……最显眼的是个站在浪尖上的身影,穿着银白色的铠甲,手里握着根能搅动海水的权杖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那是……上古海神瀚?”敖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,指着那身影失声说道,“龙族古籍里画过他的样子!”
只见海神瀚举起权杖,对着底下混战的水族大喝:“都给我停下!从今往后,四海各族统一作息,辰时捕食、申时归巢,违者——”他顿了顿,权杖往海里一点,一道巨浪拍下去,把一群不听话的鲨鱼卷成了碎末,“就地抹杀!”
画面里的水族们吓得缩成一团,可没过多久,就有个长着牛角的大鱼人站了出来,举着石矛大喊:“凭什么!我们祖辈都是寅时出海,凭啥要按你的规矩来?这不是秩序,是奴役!”
“就是!凭什么珊瑚族不能在浅海安家?凭什么我们鲸鱼族要被限制唱歌?”越来越多的水族跟着嚷嚷,最后不知是谁先动了手,石矛、水箭、火焰……一股脑全往海神瀚身上招呼。
林默看得心都揪紧了。海神瀚的力量是真强,权杖一挥就能掀翻半个族群,可架不住各族联合起来拼命。有只老海龟抱着他的腿不让动,被雷电劈得背甲开裂也不松爪;鱼人们用翅膀扇起龙卷风,把他的铠甲刮出了豁口;最后是个章鱼模样的老怪物,喷出墨汁糊住了他的眼睛,各族趁机一拥而上,把那根权杖硬生生掰成了两段。
“咔嚓——”随着权杖碎裂,海神瀚身上的光芒突然散了,他往后倒下去,沉入海底时,胸口处飞出个核桃大小的光球,“啪”地裂成了无数碎片,像星星似的散落到四海八荒。影像到这儿突然晃了晃,幽蓝的光芒“唰”地暗了下去,祈愿台恢复了原样,只有那块黑色鳞片还静静地贴在石面上,纹路黯淡了不少。
“我的天……”阿福张大了嘴,半天合不上,“这就是触手尊者说的‘绝对秩序’?这哪是守护啊,分明是逼着大家反他嘛!”
林默没说话,脑子里乱糟糟的。刚才那画面太冲击了——她总算明白为啥海神会被反噬,那哪是定规矩,简直是把所有水族当成了提线木偶。辰时捕食、申时归巢?珊瑚不能挪窝、鲸鱼不能唱歌?这哪叫秩序,分明是把活生生的生灵往死胡同里逼。
正想着,意识里突然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系统面板自己弹了出来。原本熟悉的界面多了个以前从没见过的选项,用暗金色的字写着“隐藏任务:修复法则”,点进去一看,描述简单得很:“寻回法则之核碎片,重塑平衡秩序。”
“法则之核……难道就是刚才碎掉的那个光球?”林默捏着下巴琢磨,“系统说自己是海神瀚的力量碎片,那这法则之核,岂不是跟系统同出一源?”
敖丙走过来,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块鳞片,鳞片这会儿不烫了,冰凉凉的,背面的纹路和系统面板上“修复法则”四个字的笔画隐隐能对上。“看来是了。”他皱着眉说,“当年法则之核碎了,碎片散在四海,你的系统应该是其中一块,而这鳞片,恐怕也是碎片之一。”
“可修复它干啥?”阿福凑过来看系统面板,挠着头说,“那海神的规矩那么吓人,修好了难道要再搞一次‘绝对秩序’?”
这话问到了点子上。林默盯着“修复法则”四个字,心里打了个突。要是系统的最终目的是把破碎的法则之核拼起来,再搞一套新的“绝对秩序”,那她这些日子守护海洋、包容各族的努力,不就成了笑话?
“不对。”她突然想起触手尊者临死前的话,“他说我比海神聪明,懂得妥协。系统要是真想搞绝对秩序,没必要让我做这些。”
正说着,系统面板又跳了下,“修复法则”的任务下面多了行小字:“平衡非强制,秩序需共生。”
林默看着这行字,心里突然亮堂了。看来系统也在变。当年海神瀚的法则之核碎了,不光是因为各族反抗,更是因为那套“绝对秩序”本身就有问题——就像用水泥把活水堵成死水,看着整齐,实则早晚发臭。
“我猜啊,这修复不是要复原成原来那样。”林默指着海里游过的鱼群,“你看它们,有的早上出来,有的晚上出来,各有各的活法,却也没乱成一锅粥。真正的法则,大概就是让大家既能各按性子来,又不至于互相拆台。”
敖丙点头赞同:“就像现在的章鱼族,以前在深渊里靠吞噬为生,现在帮着清理垃圾,不也活得好好的?强制它们改变,不如给它们找个合适的位置。”
这时候,几个负责看守章鱼的渔民跑了过来,脸上带着点古怪的表情:“娘娘,那些章鱼……居然把咱们忘在礁石缝里的鱼笼给拖出来了,还帮着把里面的小鱼放归海里了。”
林默笑了,抬头看了眼祈愿台上的鳞片。或许这就是系统让她修复法则的意思——不是把散落的碎片拼回原来的样子,而是用现在的包容和平衡,给破碎的法则之核找一条新的出路。
她伸手把鳞片从石面上揭下来,这次鳞片没再发烫,安安静静躺在她手心里。系统面板上的“修复法则”任务还在,只是旁边多了个进度条,显示着“0%”,下面标注着“第一碎片:已获取”。
“看来这活儿不比对付章鱼轻松啊。”林默把鳞片小心地收进布兜,对着敖丙和阿福眨眨眼,“四海那么大,找碎片估计得跑断腿了。”
阿福赶紧捡起地上的篮子:“那我去给您备船!多带点干粮和淡水,再让张木匠把船板加固加固!”
敖丙也挺直了腰板:“龙族消息灵通,我让族人去查古籍,看看其他碎片可能落在哪些地方。”
夕阳彻底沉下去了,祈愿台恢复了平静,只有香炉里的烟还在慢慢飘。林默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海面,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乱了。不管这法则之核以前多吓人,至少现在,它给的任务是往好的方向走——不是逼着各族听话,而是让大家在这片海里,找到既能好好活着、又不互相伤害的法子。
她摸了摸布兜里的鳞片,又看了眼系统面板上的隐藏任务,突然觉得这趟新征途还挺有意思。修复法则听起来玄乎,说白了,不就是让这片海变得更像它该有的样子吗?有鱼游,有虾跳,有章鱼干活,有渔民唱歌,乱中有序,活色生香。
“走,先去看看章鱼们今天的活儿干得咋样。”林默转身往码头走,脚步轻快得很,“修复法则的事不急,先把眼前的日子过顺了再说。”
阿福和敖丙赶紧跟上去,身后的祈愿台在夜色里静静矗立,像是在守护着这个刚揭开一角的秘密,也像是在盼着那个能重塑平衡的未来。海风吹过,带着点咸湿的气息,远处传来章鱼们用触手拍打水面的声音,混着渔民的笑骂,倒像是首挺热闹的夜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