触手尊者一死,深渊章鱼族的残余势力就跟没了头的苍蝇似的,在深海里缩了三天。第四天清晨,一群个头比触手尊者小得多的章鱼浮出水面,最前面的那只举着块破贝壳,颤巍巍地停在联军阵前——这是深渊族群投降的规矩,举贝壳代表“愿受差遣”。
林默站在湄洲岛的码头上,看着那些缩着触手、眼神惶恐的章鱼,突然说了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:“别杀,也别关着。”
阿福当时正拿着鱼叉盯着领头的章鱼,闻言差点把叉子掉海里:“娘娘?这些可是吃人的怪物啊!前几天还追着咱们的渔船咬呢!”
“触手尊者是主谋,他们好多是被胁迫的。”林默指着章鱼群里几只触手还带着伤的小家伙,“你看那几个,估计刚成年就被拉来打仗了。”
敖丙也觉得不妥:“深渊生物习性难改,放他们在浅海,万一再闹事怎么办?”
“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。”林默蹲下身,对着那只举贝壳的章鱼说,“想活命不难,得干活赎罪。”
她的主意简单又直接:让章鱼们清理海洋垃圾。那些人类丢进海里的塑料瓶、破渔网,还有沉在海底的废铁桶,单靠渔民和水族清理太费劲,章鱼的触手灵活得跟长了手似的,正好派上用场。另外,珊瑚礁附近总有海星成群结队啃珊瑚,就让它们用精神力赶——这活儿对章鱼族来说不算难,还能顺便练练控制精神力,省得哪天又走火入魔。
这话一出,浅海水族炸开了锅。鳄鱼族首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:“让这些玩意儿碰咱们的渔场?做梦!我昨天还看见它们偷偷啃海藻呢!”
伽鲁达的小崽子们也拍着翅膀嚷嚷:“就是!万一它们趁人不注意,把鱼苗当点心吃了怎么办?”
渔民们更是把渔网攥得死紧,有个老汉往海里啐了口:“忘性也太大了!前阵子阿贵他爹就是被这些怪物的触手卷走的,现在倒好,还让它们来‘帮忙’?”
林默没急着辩解,只是对举贝壳的章鱼挥挥手:“先试试。今天就去清理东边的垃圾带,要是敢耍花样,不用别人动手,我先收拾你们。”
领头的章鱼赶紧用触手比划了个“明白”的手势,带着族群往东边海域去了。那场景说不出的怪异:几十只章鱼排着队,每只触手都卷着个大网兜,深紫色的身影在水里一沉一浮,活像群穿着黑衣服的清洁工。
头三天,浅海水族的眼睛都快盯出火了。鳄鱼族派了专人盯着,只要哪只章鱼的触手离珊瑚礁近了点,立马“嗷”一嗓子冲过去;伽鲁达的鹰人整天在海面上盘旋,翅膀拍得“啪啪”响,吓得章鱼们缩着脖子干活;渔民们更绝,把渔船停在附近,一边补网一边瞪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敢动鱼卵试试,我这鱼叉可不认人!”
章鱼们倒是乖得很。清理垃圾时,触手轻得跟羽毛似的,塑料瓶被卷起来时连点划痕都没有;遇到沉在海底的破渔网,几只章鱼凑在一起,小心翼翼地把网从珊瑚枝上解下来,生怕扯断一根珊瑚;有次一只小章鱼发现网兜里混进了条小鲨鱼,居然用触手轻轻把它捧出来,送到安全的地方。
转折发生在第五天。那天南海的洋流有点乱,一群海星借着水流偷偷溜进了新培育的珊瑚区,密密麻麻爬了一片,眼看就要下嘴啃。渔民们的小船进不去浅滩,急得直跺脚;鳄鱼族的鳞片太硬,一进去准得把珊瑚蹭坏。
就在这时候,领头的章鱼突然发出一阵“滋滋”声,所有章鱼同时抬起触手,对着海星群释放出微弱的精神波动。那波动不强,却带着股让海星烦躁的频率,只见那些海星跟被针扎了似的,纷纷从珊瑚上滚下来,慌不择路地往深海爬。
等危机解除,渔民们才发现,有只最小的章鱼为了赶跑躲在石缝里的海星,触手被礁石划了道大口子,黑血在水里散开,它却还在那儿用没受伤的触手轻轻抚摸被海星咬过的珊瑚,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事。
“这……这玩意儿好像也不那么坏?”阿福挠着头,手里的鱼叉不知不觉放了下来。
鳄鱼族首领蹲在礁石上看了半天,突然对身边的族人说:“以后别老对着人家龇牙,吓着鱼苗。”
变化是慢慢发生的。有天清理完垃圾,一只章鱼发现渔民的网破了个洞,居然用自己的黏液帮忙补了补——那黏液晒干后坚韧得很,比麻绳还结实;伽鲁达的幼鸟学飞时掉海里,是只章鱼用触手托着它送回巢穴,虽然被鸟屎拉了一身,也没敢甩触手;敖丙带着龙族巡查时,撞见几只章鱼在给受伤的海龟清理背甲上的藤壶,动作轻得跟伺候老祖宗似的。
一个月后,林默去珊瑚区查看修复情况,远远就看见有趣的一幕:几只小鳄鱼趴在章鱼的触手上,让它们带着自己在水里转圈玩;小鹰人从空中丢下鱼干,正好落在章鱼举着的网兜里;渔民们送来了多余的海藻,堆在章鱼们休息的礁石旁,像在给邻居送菜。
领头的章鱼看到林默,不再是当初那副惶恐的样子,而是用触手捧着颗刚捡的珍珠递过来——珍珠不大,却亮得很。
“看来这赎罪之路,走得还不错。”林默没接珍珠,只是笑着指了指远处游来的鱼群,“你看,它们都愿意靠近你们了。”
章鱼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群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正围着它们的触手打转,一点都不害怕。领头的章鱼用触手轻轻碰了碰小鱼,然后对着林默弯了弯触手,像是在鞠躬。
阿福凑过来,手里拿着个刚烤好的鱿鱼串,犹豫了一下,递给离他最近的章鱼:“喏,给你。算……算犒劳吧。”
章鱼愣了愣,小心翼翼地用触手接过去,小口小口地吃起来,吃完还不忘用触手擦了擦嘴。
林默看着这一幕,心里暖暖的。她知道,让曾经的敌人变成伙伴,不是件容易事,中间少不了猜忌和摩擦。但就像这海水,再深的隔阂,只要肯慢慢化解,总有变清澈的那天。
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,章鱼们还在清理最后一片垃圾带,它们的身影在霞光里显得格外柔和。远处传来渔民的笑声和水族的叫声,混在一起,像支热闹的歌。
林默突然想起触手尊者临死前的话,说上古海神的“秩序”太硬,才会被反噬。或许,真正的秩序从来不是非黑即白,而是让每个生灵都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位置——哪怕是曾经犯错的深渊章鱼,也能在赎罪的路上,找到属于自己的光。
她转身往驿站走,脚步轻快了不少。南海的事告一段落,但她知道,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——南极焚心海沟的任务,上古海神的秘闻,系统的真正来历……这些都像深海里的暗流,等着她去探寻。
不过眼下,看着这片渐渐恢复生机的海域,看着那些慢慢放下敌意的生灵,林默觉得,不管前路多难,只要守住这份“妥协”和“包容”,就一定能走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