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将至,北风如刀,呼啸着掠过和州大地,卷起千堆雪。枯枝在风中呜咽,远山如黛,尽染素白。然而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土地上,却涌动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热潮。武泽苍仁政之名,如春风化雨,随着难民的脚步和商队的驼铃,传遍了周边州县,成为这乱世中一盏温暖的明灯。
“王爷,今日又有三百余人从林州逃难而来。”李慕捧着名册躬身禀报,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,“这已是本月第五批了。听闻张彪在林州加征三成重税,百姓不堪其苦,甚至有人鬻儿卖女,只求活命。如今和州已成为他们最后的希望。”
武泽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,眉头微蹙。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下,在窗棂上积了厚厚一层。他转身时,大氅带起一阵寒风:“安置工作可还顺利?这样的天气,断不能让百姓露宿野外。”
“新建的安居村已住满七成,虽然简陋,但至少遮风挡雪。开垦的荒地也分配完毕,来年开春即可播种。”李慕顿了顿,声音压低,“只是...粮食压力越来越大。库中存粮仅够维持三个月,若再这样下去,恐怕撑不到明年春收。”
便在此时,赵铁鹰大步走入厅内,铠甲上积雪未消,带进一室寒气。他抱拳行礼,声如洪钟:“王爷,末将请命清剿黑风寨匪患!据报这伙土匪近日愈发猖獗,不仅劫掠商队,残害百姓,甚至胆敢骚扰我边境村落。昨日又有三个村民被打成重伤,粮食被抢掠一空。”
武泽苍目光锐利如剑:“匪患必须清除。但切记,以保护百姓为重,不可滥杀。若有投降者,给予改过自新之机。”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划过黑山一带,“这一带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你要做好万全准备。”
赵铁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:“末将明白。黑风寨所在的黑山一带,土地肥沃,若能收复,可安置数千难民。且山中多有矿藏,若能开发,必能缓解我资源之困。这几日末将已派人暗中探查,绘制了详细的地形图。”
武泽苍岂会不知手下心思,这些将领们总是在用各种方式扩大和州的势力范围。他轻叹一声,拍了拍赵铁鹰的肩膀:“去吧,万事小心。记住,每一个士兵都是爹娘生养,我要看到你们平安归来。”
三日后,赵铁鹰凯旋。不仅剿灭了顽抗的匪首,还收编了百余愿意归顺的土匪。更让人惊喜的是,他从黑山带回了一位隐居山中的老矿工。老人衣衫褴褛,但目光炯炯,手上布满老茧,一看便是常年在山中劳作之人。
“王爷,这位是周老伯,在黑山生活了五十年,熟知山中矿脉。”赵铁鹰引荐道,难掩兴奋之情,“据周老伯说,黑山不仅有丰富的煤矿,还有铜铁矿藏。若是开发得当,足以支撑我们三年的军需民用。”
周老伯跪地行礼,声音颤抖:“小老儿愿为王爷效力!只求王爷能善待黑山百姓,给他们一口饭吃。这些年来,土匪横行,官府不管,我们这些山民活得连牲口都不如啊!”
武泽苍连忙扶起老人,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老人身上:“周老伯请起。能和州治下,必不让任何百姓挨饿受冻。从今日起,您就是和州矿务的总顾问,每月领五石米粮,再配两个学徒跟您学习矿脉勘探之术。”
老人热泪盈眶,又要下跪,被武泽苍牢牢扶住。厅内众人无不动容,更加坚定了追随这位仁义之主的决心。
就这样,黑山地区顺理成章地纳入和州管辖。赵铁鹰派兵驻守,组织流民开矿垦荒,很快就使这片土地焕发生机。煤矿的发现尤其及时,在这个严寒的冬天,无数难民靠着煤矿取暖度日,和州城内也建起了第一个集中供暖的难民营。
类似的事情在各处上演。林惊羽以“保护商路”为由,率军清剿了通往南方的要道上的匪患,顺势将沿途三个村庄纳入保护范围。他采取的策略极为高明:先派兵剿匪,再帮助村民重建家园,最后才顺势提出由和州提供长期保护。村民们感恩戴德,主动要求归附和州。
李慕则以“共建水利”为名,与下游的清水县合作修渠,不知不觉中将其纳入和州的经济体系。他亲自勘察地形,设计了一套完善的水利系统,既解决了和州的灌溉问题,又帮助清水县防治了水患。清水县令最初还心存戒备,但在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后,也开始主动向和州靠拢。
每拿下一地,手下们都会给武泽苍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——或是为了安置流民,或是为了获取资源,或是为了保护百姓。武泽苍心知肚明,却也只能默许这种“被动的扩张”。夜深人静时,他常常独自站在地图前,看着和州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,心中百感交集。
腊月十五,和州迎来了第一场大雪。雪花如絮,纷纷扬扬下了整日,将整个和州城装点成银白世界。王府议事厅内,炭火噼啪作响,武泽苍与核心幕僚围坐一堂,总结这一年来的发展。铜炉上温着热酒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。
李慕率先汇报,手中账册翻动有声:“目前和州直接管辖的区域已从最初的一县之地,扩展至三县十一村,人口逾十五万。春耕面积扩大三倍,工坊增至二十七处,矿产开发初见成效。特别是黑山的煤矿,日产量已达三千斤,足够供应全城取暖之用。”
赵铁鹰接道,声音中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:“安国军已扩充至五千人,分驻各地要隘。新兵训练从未懈怠,装备也在鲁师傅的改进下日益精良。最近我们还组建了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伍,虽然规模尚小,但都是精锐之士。”
鲁师傅兴奋地补充,手舞足蹈比划着:“王爷,根据您提供的'高炉炼铁法',我们已经成功炼出品质更好的钢铁。新炼出的钢韧性十足,硬度适中,非常适合打造兵器甲胄。现在兵器产量提高了三成,质量更是大幅提升!”说着呈上一把新打造的宝剑,剑身泛着幽蓝的光芒。
薛先生则报告了医疗和教育的发展,语气中充满欣慰:“各地医馆均已建立,招募郎中四十三人,每月可诊治病患上千人。蒙学堂开办至三十余所,收录学童两千余人。我们还收容了三百余孤寡老人,设立了专门的养老院。”
听着这些汇报,武泽苍既欣慰又忧虑。欣慰的是,在他的治理下,这么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;忧虑的是,势力的扩张再也无法隐藏,必将引起各方注意。他走到窗前,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城池,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。
果然,墨影带来的情报验证了他的担忧。这个神秘的情报头子不知何时已悄然而至,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厅堂角落:“王爷,各方势力已开始关注我们。大皇子派细作混入难民中打探情况;二皇子送来'嘉奖'文书,实则试探虚实;张彪则在边境频繁调动兵马,似有异动。”墨影的声音低沉沙哑,“最值得注意的是,京城已有传言,说王爷'收买民心,图谋不轨'。”
更让武泽苍意想不到的是,内部开始出现了“劝进”之声。这日深夜,李慕和林惊羽联袂求见。二人神色郑重,似有要事相商。雪花还在窗外飘洒,书房内的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“王爷,如今天下大乱,群雄并起,皇室衰微,正是英雄崛起之时。”李慕开门见山,目光灼灼,“和州虽偏安一隅,然王爷仁德布于四方,百姓归心,将士用命。若王爷有意天下,何不趁此机会,正式立旗招兵,以安民心?”
武泽苍震惊不已,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:“李慕何出此言?我本只想保一方平安,从未有争霸天下之心。这些话以后休要再提!”
林惊羽单膝跪地,铠甲铿锵作响:“末将知道王爷无心权势。然观如今天下,皇室昏庸,诸侯残暴,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昨日末将巡边,亲眼见到一群从幽州逃来的难民,易子而食,惨不忍睹。王爷既有能力救万民于倒悬,何以固守一隅,只见眼前而不顾天下?”
“惊羽言之有理。”李慕也跪了下来,语气恳切,“王爷每多管一地,就多救一方百姓。既然如此,何不更进一步?若王爷得天下,必能开创清明盛世,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如和州般的安定生活。这才是大仁大义啊!”
武泽苍连忙扶起二人,心乱如麻。他何尝不知道天下百姓之苦,这些日子见过的惨状历历在目。但他仍然摇头:“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义啊!我乃武氏子孙,岂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?”
李慕直视武泽苍,目光如炬:“王爷,恕臣直言。如今皇室名存实亡,大皇子、二皇子争权夺利,何曾顾及百姓死活?王爷若拘泥于忠君之念,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,岂非因小失大?况且...”他压低声音,“就算王爷无心争霸,其他势力会相信吗?到时候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,王爷忍心看到和州百姓再陷战火?”
武泽苍沉默良久,窗外风雪声清晰可闻。最终他摇头道:“此事休要再提。当前要务是巩固既有成果,让百姓安稳过冬。至于其他...容我再思量。”
二人告退后,武泽苍独坐厅中,心乱如麻。炭火在铜炉中噼啪作响,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容。他何尝不知天下百姓之苦,何尝不想救更多人于水火。但称王争霸,意味着战争与杀戮,意味着无数生命将因他而消逝。这一刻,他格外思念现代社会的和平与安宁。
“王爷,还没休息?”云彩姑姑端着热汤进来,见武泽苍愁眉不展,柔声问道。
武泽苍将方才之事告知。云彩沉思片刻,道:“王爷,老奴不懂天下大事。但老奴知道,若不是王爷,和州早已如其他地方般饿殍遍野。老奴还记得王妃生前常说的话——'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'。王妃若在天有灵,定会希望王爷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。”
武泽苍浑身一震。这句话,他融合的记忆中母亲确实经常说起。他穿越至今,始终以保全自身为首要,却忘了在这个位置上,他已经有了改变更多人命运的能力和责任。母亲若在,会希望他如何选择?
第二天,武泽苍巡视难民营。大雪初霁,阳光照在雪地上,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所到之处,百姓纷纷跪地叩谢,称他为“再生父母”。一个小女孩捧着半块饼跑到他面前,小脸冻得通红:“王爷,这是我省下来的,给您吃。娘说要不是王爷,我们早就饿死了。”
武泽苍蹲下身,接过那半块粗糙的饼,眼眶湿润。这饼粗糙无比,分明是用草根和少量粮食混合制成,却是这个孩子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。他抚摸着孩子的头,温声道:“好孩子,你自己吃吧。王爷向你保证,以后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。”
小女孩睁着大眼睛,突然扑进他怀里:“王爷好像我爹爹...要是爹爹还活着,一定也会这样摸摸我的头。”
这一刻,武泽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。这些百姓如此淳朴,如此容易满足,他们要求的不过是最基本的温饱与安全。而他,有能力给他们这些。
当晚,武泽苍召集核心团队,宣布了一项重大决定:“即日起,成立'三地巡按衙',由李慕任总巡按,代我巡察各地,整肃吏治,安抚百姓。同时,加强军备,以防不测。”他没有直接回应“劝进”之事,但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——继续扩张,拯救更多百姓。
消息传出,手下们心领神会。赵铁鹰加紧练兵,林惊羽扩大夜枭规模,李慕则开始制定更加系统的治理方案。大家都明白,王爷虽然没有明说,但实际上已经默许了进一步的发展。和州这台战争机器,开始悄然加速运转。
腊月三十,和州城内张灯结彩,迎来了乱世中难得一见的祥和除夕。尽管物资匮乏,百姓们还是想方设法装饰家园,孩子们穿着新衣在雪地里玩耍,鞭炮声此起彼伏。武泽苍与民同乐,走街串巷,慰问百姓。他特意来到难民营,与流民们一起吃年夜饭。
站在城楼上,望着城中万家灯火,武泽苍心中感慨万千。从最初的偏安一隅,到如今的悄然壮大,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。这力量来自百姓的期望,来自手下的忠诚,也来自内心那份越来越强烈的责任感。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,与记忆中的现代都市的除夕夜何其相似,却又如此不同。
“王爷,新年钟声要响了。”小福子在一旁提醒。这个少年侍卫如今已经长高了不少,武艺也精进许多。
武泽苍点头,望向远方黑暗中的大地。那里还有无数百姓在苦难中挣扎,等待救援。他知道,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只求自保的心态了。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——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。
钟声响起,洪亮而悠扬,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。武泽苍握紧拳头,暗自下定决心:无论前路如何,他都要竭尽全力,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灯火,让更多人获得生的希望。雪花又开始飘落,轻轻落在他的肩头,如同无数生命的重量。
潜龙在渊,终将腾空。武泽苍或许还没有意识到,他所积累的力量已经足以震动这个乱世。新的一年,将是风云变幻的一年,也是他真正走向天下舞台的开始。暗流涌动中,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。
而在远方的黑暗中,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和州这片土地,注视着这位悄然崛起的“慈悲王爷”。大皇子的密探、二皇子的使节、张彪的斥候,甚至还有远方其他势力的耳目,都在密切关注着和州的一举一动。乱世的大幕,才刚刚拉开。
武泽苍不知道的是,就在这个除夕之夜,千里之外的京城,一份关于他的密报正摆在皇帝的御案上。昏黄的烛光下,老皇帝颤抖着手打开奏折,浑浊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。而在北方边境,张彪正在营帐中与心腹密谋,地图上和州的位置被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圆圈。
雪越下越大,覆盖了所有的痕迹,却掩盖不住即将到来的风暴。在这个乱世之中,仁慈有时是最危险的软肋,有时又是最强大的武器。武泽苍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,他的选择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。
新年的钟声还在回荡,一声接着一声,仿佛在叩击着这个时代的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