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年劝也劝过,骂也骂过了,她这个女儿,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。
庆王如今如日中天,宋瑶正是得宠的时候,这个时候去触霉头,是想拉着整个丰郡王府给她陪葬吗?
邵婕坐立难安,立刻唤来心腹丫鬟,研墨铺纸,她要给边疆去信。
“蕊儿吾女,”笔尖因颤抖而在纸上留下墨点,丰郡王妃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字迹却依旧透着急切,
“京中局势已明,庆王威势日重,宋侧妃地位稳固,更兼祥瑞之功,深得帝心。
汝在边疆,当谨言慎行,安分守己,相夫教子,万不可再行差踏错,徒惹祸端!前事已矣,莫要再执迷不悟!
切记,切记!勿再探查任何与庆王府相关之事,保全自身,方为上策!母亲字。”
她将信纸封好,交给信任的家仆,严令必须亲手送到刘蕊手中。
做完这一切,邵婕瘫坐在椅上,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她只盼着女儿这次能听话,别再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。
然而,内心深处一丝不安隐隐萦绕。
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儿,真的会就此罢休吗?
邵婕心里隐隐后悔,早知当时就不把她远嫁边疆了,天高皇帝远,她现在想管人都管不了。
...
边疆,姜府。
刘蕊收到了母亲的来信。
当她读到信中那些恳切甚至带着哀求的告诫时,非但没有丝毫收敛,反而气得将信纸揉成一团,狠狠摔在地上!
“安分守己?相夫教子?”她尖声冷笑,面容因怨恨而扭曲。
“凭什么那个贱人可以高高在上,享受一切荣华富贵,而我就要在这苦寒之地了此残生?我不甘心,我绝不会放过她!”
母亲越是害怕,越是证明她是对的!
她的猜测是真的,宋瑶出身卑贱至极,否则庆王何必如此遮掩,太后又何必特意询问?!
她不会停下,她要告诉世人这一切,让宋瑶身败名裂!
“太后......?”刘蕊看到想到邵婕提起的人,心中一动。
一个更加疯狂和大胆的计划,在她心中逐渐成型。
她看向京城的方向,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。
...
时令入冬,北风渐起,万物萧索。
庆王府内,早就为侧妃娘娘安然过冬做足了准备,其细致周到处,远超往年。
瑶光苑的地龙早早烧了起来,将整个内室烘得暖烘烘,恍如春日。
窗户上换上了厚实紧密的茜色软烟罗,既透光又能抵御寒气。
宋瑶惯常坐卧的暖榻上,铺了厚厚的白虎皮褥子,触手生温。
各式手炉、脚炉、熏笼一应俱全,皆以精巧的铜丝编就,内里盛着上好的银骨炭,不见一丝烟火气,只余暖香。
库房里,新制的貂裘、狐腋大氅、各色锦缎棉袍早就备齐,就连门帘、帐幔也都换成了更厚实的绒缎。
庭院中,昔日繁盛的花木大多凋零,只剩下些许耐寒的松柏点缀着苍翠。
工匠们细心地将不耐寒的名贵花木用草席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池塘边缘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凌,在灰白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
放眼望去,整个王府虽依旧井然有序,却难免透出几分冬日固有的肃杀与沉寂。
京城内外,更是另一番景象。
凛冽的寒风卷起尘土和枯叶,在空荡的街道上打着旋儿。
往日熙攘的市集也冷清了不少,行人皆缩着脖子,步履匆匆。
护城河面泛着冰碴,远处的西山也失去了夏秋的苍润,只剩下硬朗而冷峻的轮廓。
一种无形的、因隆宣帝病重而带来的压抑感,如同这冬日的寒意,渗透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。
瑶光苑内,宋瑶正百无聊赖地端坐着,任由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为她请脉。
刘靖就守在一旁,目光落在宋瑶的脸上。
如今隆宣帝病危,太医院院判、院使及一众精锐太医几乎常驻宫中,等闲人家根本请不动太医。
也唯有刘靖,凭其权势地位,才能将这位以圣手着称的老太医请到府中。
宋瑶心里郁闷极了。
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,被层层包裹、严密看守着。
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随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,刘靖身上的气压也一天比一天低。
连带着五哥儿和六哥儿都遭了冷脸。
前几日,六哥儿不过是像往常一样,缠着刘靖讲些行军布阵的精彩故事,刘靖竟罕见地动了怒,沉着脸训斥他“玩物丧志”、“不知轻重”。
吓得六哥儿当时就红了眼眶,委屈得几天都没缓过劲儿来。
要知道,刘靖对这两个儿子虽要求严格,但平日多是耐心讲理,很少疾言厉色过。
宋瑶和刘靖互相摊牌后,她知道上辈子的这个冬天,发生了太多惨痛的事情。
鸿哥儿夭折,她因此被迁怒罚跪导致流产,紧接着隆宣帝驾崩.......
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,她明白刘靖是心有余悸,所以才尽全力避免重蹈覆辙。
但要她说,真的不至于此。
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,这辈子什么都不同了哇!
鸿哥儿好好地在齐王府待着,两个孩子也安安稳稳,隆宣帝虽然病重,但刘靖早已掌控全局,再无人能轻易伤害到她。
是他自己太焦虑,太紧绷了。
她想出去玩。
听说城外的河水结冰了,她想去溜冰~
宋瑶偷偷看向刘靖,发现刘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,连忙又移开眼睛。
她连问都不用问,就知道这不可能。
老太医没管小两口之间的眉眼官司,而是凝神屏息,仔细把脉。
他三指搭在宋瑶腕间,眉头先是微蹙,随即像是察觉到什么,指尖微微调整了位置,凝神细品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老太医的眉头时而舒展,时而紧蹙,神色变幻不定。
刘靖站在一旁,将太医的神色尽收眼底,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