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车缓缓停靠在黔东南州府的站台。相较于北方的干燥,这里的空气湿润而厚重,带着泥土、植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山林和古老村寨的特殊气息。
方才车厢内的骚动似乎已被远远抛下,但方朝阳三人心中的警惕却提升到了最高点。他们随着人流下车,融入这座既充满现代气息、又随处可见民族元素的边陲城市。
“方哥,咱们现在去哪儿?”黄虎扛着大包,铜棍隐在行囊侧袋,瓮声瓮气地问,一双眼睛却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,尤其是那些穿着民族服饰、行迹稍显特殊的人。
方朝阳没有立刻回答,他站在站前广场,微微闭目,混沌道基与周围的地脉水汽隐隐交感。片刻后,他睁开眼,指向城市边缘、那被苍翠群山和缭绕雾气笼罩的方向:“先不进城。去那边,找个临水的寨子落脚。”
他选择临水之地,一方面是因为水能一定程度干扰和净化某些邪术的窥探,另一方面,也是想借助水脉,更好地感知这片土地隐藏的秘密。而且,远离人群密集的州府,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波及。
三人没有搭乘公交或出租车,而是选择步行,沿着一条通往山区的老旧公路前行。方朝阳有意放缓速度,一边走,一边以灵觉探查四周。乐文静和黄虎也各自戒备。
越往山里走,现代化的痕迹越少,空气愈发清新,却也带着山林特有的、淡淡的腐殖质气味和某种未知的压抑感。路两旁是层层叠叠的梯田,偶尔能看到穿着靛蓝布衣、头戴银饰的苗家阿婆背着竹篓走过,投来好奇而谨慎的目光。
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,日头偏西,前方出现了一座横跨在湍急溪流之上的古老风雨桥。桥廊相连,飞檐翘角,木质结构在岁月风雨的侵蚀下呈现出深沉的古铜色,充满了时光的韵味。桥那头,隐约可见几十栋吊脚楼依山而建,鳞次栉比,炊烟袅袅,正是典型的苗寨。
“就这里吧。”方朝阳在桥头停下脚步。他感觉到这座风雨桥不仅是交通通道,其本身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古老的、凝聚了寨民信仰的守护力量,算是一处不错的临时据点。
然而,就在他们准备踏上风雨桥的瞬间——
“叮铃……”
一阵极其轻微、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铃铛声响起,并非悦耳,反而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邪异!
方朝阳眼神一凛,猛地将乐文静拉到自己身后。黄虎也瞬间肌肉紧绷,铜棍已握在手中。
只见风雨桥的阴影处,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廊柱后面,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,缓缓浮现出三个身影。
他们并非实体,而是如同淡墨渲染出的虚影,身着残破的东瀛武士铠甲,腰间佩着虚幻的武士刀,面部一片模糊,只有双眼的位置,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鬼火!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怨气和死寂,以及……与列车上那枚菊花手里剑同源的邪异能量!
九菊一派操控的战国亡魂武士! 而且是三个!
它们显然早已在此埋伏,借助风雨桥本身的古老气息和地脉水汽掩盖了自身的邪气,就等着方朝阳他们自投罗网!
“吼!”为首的那个亡魂武士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,幽绿的鬼眼锁定了方朝阳,虚幻的武士刀骤然出鞘,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阴风,当头劈下!刀未至,那凌厉的杀意和怨念几乎要撕裂人的精神!
另外两个亡魂武士则如同鬼魅般散开,一个扑向黄虎,刀光刁钻,直取下盘;另一个则绕向侧翼,目标赫然是乐文静,试图干扰和分割战场!
袭击来得极其突然和迅猛!
“找死!”黄虎怒吼,他虽惊不乱,蛊神本源赋予他的不仅是力量,更有对阴邪之物的天然抗性。熟铜棍带着炽热的气血之力,如同烧红的铁柱,悍然迎向劈向自己的刀光!
“铛!”
金铁交鸣的巨响却带着一种空洞的回音!铜棍与虚幻的武士刀碰撞,竟迸发出一溜幽绿色的火星!那亡魂武士身形晃了晃,刀上的幽光黯淡了一丝,而黄虎也感觉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铜棍蔓延上来,让他手臂微微发麻。
“好硬的鬼东西!”黄虎龇牙,气血再度爆发,将那股阴寒逼退。
另一边,扑向乐文静的亡魂武士速度极快,刀光如毒蛇吐信,直刺她咽喉!乐文静临危不乱,武当身法展开,如同风中柳絮,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,同时玉手一扬——
“金光破邪,疾!”
一张“破邪金光符”瞬间激发,化作一道耀眼的金色光束,如同利箭般射向那亡魂武士!
“嗤——!”
金光击中亡魂武士的胸口,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积雪,瞬间冒起一股黑烟,那亡魂武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,身形明显淡薄了几分,动作也迟缓了一瞬。乐文静的符箓,对这些阴邪之物确有克制之效!
而正面,面对那势大力沉、直劈而下的幽魂刀锋,方朝阳却是不闪不避。他甚至没有动用“却邪”剑,只是抬起了右手,食指与中指并拢,指尖一点混沌之色流转,看似缓慢,却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虚幻刀锋最盛之处!
“碎。”
他再次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那凝聚了亡魂武士全部怨力与邪能的刀锋,在接触到方朝阳指尖混沌之气的刹那,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冰块,从刀尖开始,无声无息地寸寸碎裂、消散!连同那亡魂武士持刀的手臂,乃至大半个身躯,都在这股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下,迅速瓦解、归于虚无!
仅仅一指!
那为首的最强亡魂武士,连挣扎都做不到,便彻底烟消云散!
另外两个正在与黄虎和乐文静缠斗的亡魂武士,似乎受到了某种反噬,身形齐齐一颤,动作再次迟滞。
“给俺灭!”黄虎抓住机会,铜棍横扫千军,炽热的气血如同烈焰,将面前的亡魂武士拦腰砸断,那亡魂武士哀嚎着化为青烟。
乐文静也娇叱一声,连续打出两张“破邪金光符”,金光交织成网,将最后一个亡魂武士牢牢罩住,在阵阵凄厉的尖啸声中,将其彻底净化。
战斗从开始到结束,不过短短十几息的时间。
风雨桥头恢复了寂静,只有桥下溪流的哗哗声依旧。那三个亡魂武士仿佛从未出现过,只留下几缕迅速消散的阴冷气息,以及地上几道被黄虎铜棍砸出的浅坑和被符箓金光灼烧的痕迹。
乐文静微微喘息,额角见汗,刚才虽然短暂,但精神高度集中,符箓消耗也不小。黄虎则拄着铜棍,咧着嘴,虽然手臂还有些发麻,但显然打得不过瘾。
方朝阳收回手指,脸色如常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走到桥头,蹲下身,仔细感知着那残留的邪能气息。
“不是本体,是提前布置好的‘陷阱式神’。”他得出结论,“借助这座桥的古老气息和地脉节点,储存了能量,一旦我们触发,便会激活。对方算准了我们会选择这里落脚。”
他抬起头,望向桥对面那座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,却也格外神秘的苗寨。
“看来,我们的行踪,对方了如指掌。而且,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渗透,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。”方朝阳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,“这寨子,恐怕也不太平。”
他胸前的温玉坠子,在白日战斗时毫无反应,此刻却微微散发出一丝暖意,仿佛在回应着他的话。
“那……我们还进去吗?”乐文静有些担忧地问。
“进。”方朝阳站起身,目光坚定,“躲,是躲不掉的。既然他们摆下了阵仗,我们便去闯一闯。正好,也看看这苗疆的水,到底有多深。”
他率先踏上了古老的风雨桥,木制的桥板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。
乐文静和黄虎对视一眼,紧随其后。
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射在斑驳的桥面上。桥这头,是刚刚经历过的伏杀与险恶;桥那头,是隐藏在宁静祥和下的未知与挑战。
苗疆的真正面貌,正随着他们的脚步,一点点揭开神秘的面纱。而九菊一派的阴影,如同这山中愈发浓郁的暮色,正从四面八方合拢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