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前的李彻当场就被这个问题问懵了,抱拳的双手微微下落些许,精干的眼神也有了茫然之色:“这种奇闻……貌似听过。可是……”
李彻的眼神愈发吃惊,眼珠也慢慢瞪大:“陛下,您……该不会是想说……现在的虞贵嫔是‘借尸还魂’来的吧?”
“依你所见呢?”萧煜不答,还将这个问题回抛给了李彻。
李彻抱拳的手臂垮了下去,这不是他能力之内可以回答的问题啊。他只学过杀人技,又不是晓通奇门遁甲的道士。
萧煜单手执书,一双好看的凤眸仍是盯着他。
直盯的李彻后背冒出冷汗:“陛下,属下……习武至今,是略认识几个字,但是……却不曾学过道法。”
萧煜晃了晃手里的书本,话语中的冷意淡去一些:“朕当然知道你学过什么。朕是问你,以你看法,你觉得这世上可有‘借尸还魂’,你不觉得……虞贵嫔如今某些地方,和朕手上这本书里面所写的很像么?”
说话间,他单手一转,将书册有字的那一面转向了李彻。
李彻看了一眼,上面标题的确写着几个大字——借尸还魂篇。
再往下一扫,地下还有小字密密匝匝地写着于大雍天启多少年,何时何地,在某某镇子出现了一个怪人,只因摔了一跤,苏醒后记忆全无,不仅不认识左邻右舍,亲爹亲娘,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了。
但认字说话、穿衣吃饭却还记得,且行事风格大变,原本最喜欢吃的酸杏弃之不食,开始酷爱食辣,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。
性格也有所不同,还会了从前并未学活的技艺。
周围邻里皆称奇,家眷带其医馆看病,医者却言五脏正常,气血丰盈,没有病象。
最后家眷也只能不了了之。
除了这个事情,底下还记录了其他地方的几起相似事情。
李彻扫完上面内容,目瞪口呆,不禁道:“好像……是和虞贵嫔身上之事有几分相似。”
何止相似,简直‘有过之而无不及’。
萧煜将手里书册重新收回,摆在自己面前,继续翻到下一篇,“朕这几日将这本怪谈杂论反复研读,已经确定虞贵嫔于书上所记载的,可归为一类。只是她与书上记载有所不同的是她未直接宣称失忆。”
不仅不说自己失忆,还要装作出一副就是虞瑶本人的样子。
更绝的是还会了堪比仙人的‘时空回溯’之法。
这等厉害玄妙的术法,世所罕见,分明可以大有作为,却还是要守在钟粹宫里做他的妃子。
这是为何?
“可是,陛下……”
李彻也被话题彻底吸引,放下行礼的手,皱着眉头发表自己看法:“这种怪志话本,连作者署名也无,记载的又是三五十年前的事情,根本无从查证。且‘借尸还魂’之说太过玄妙奇异,这世上究竟有无神仙还是另说,又如何确定虞贵嫔能借尸还魂?”
“况且说,若真的是借尸还魂,也该天有异象吧?怎么没见司天监那帮整天夜观天象,守炉炼丹的监正门跳出来说?”
“还有……陛下您不是前几天还跟属下说怀疑虞贵嫔是有人冒充,易容进宫的么?怎么陛下只是参加了异常中秋夜宴,一回来想法就变了呢?”
萧煜默了默,将手中的书册彻底放在桌上:“自然是察觉到虞瑶她并非冒充。若是冒充,今日虞瑄,虞青两人进宫,他们都是和虞瑶相处十几载的至亲,又怎么会看不出亲妹妹,亲女儿是易容假扮?”
当然,最重要的是他再次今晚再次细看了她的面容,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,也没有动刀改骨的伤痕。
暗卫部的人也将虞瑶进宫前的出行日常查了个底掉,每日出行无非就是在将军府,和京城的八角亭里吃茶团看戏,进宫后的行踪更是有宫内内务府太监记录。
根本没有偷梁换柱,劫走虞瑶更换身份的时机。
排除诸多可能性之后,他想到了藏书阁里,他曾看过的一本奇闻怪志,怪志里就记载着这世间曾出现的‘借尸还魂’的怪事。
眼下,最符合虞瑶异样的解释,唯有‘借尸还魂’了。
桌前的李彻被萧煜摆出的依据噎得说不出话,半晌才道:“陛下,那是不是要跟司天监的监正商议此事,然后做法收了这个妖孽?”
倏地,原本垂眸看书的萧煜眼帘抬起,一记冷眼宛若飞刀一样射到了李彻身上。
李彻身子微晃,无辜道:“陛下,属下无知,恐陛下龙体有损才如此说的。”
沉默。
萧煜凤眸中的凌厉之色这才褪下,微微侧过头,屈指在桌面轻扣了一下,“左不过是在朕的后宫呆着,谅她也翻不出别的花样。你带队仔细留心,继续盯着她便是。”
“是!”李彻赶紧抱拳领命。
“时候不早了,退下罢。”
“属下告退。”
*
一夜过去。
整个后宫都知道了,钟粹宫养了一头只会讨要吃食,四处乱跑的傻狍子。
虞瑶因为虞瑄送的小礼物,又一次被推到舆论中心。
别的宫里娘娘寂寞无聊了,养个猫儿养个鱼,还有养鹦鹉说话的。
只有虞瑶特立独行,居然养这么一大头又蠢又贪吃的狍子。
就连皇后也派人来看过了,都连连称奇。
只有万贵妃的翊坤宫忙碌依旧,太医院的院使每天都要过去请脉,各种补品也是从不间断,可万贵妃的失忆之症还是毫无变化。
万棠仍旧是少女模样,不按宫规行事,也不见皇后太后,每天都欢欢喜喜地在宫中各处,或者在御花园里用现有的各种花卉编织花环戴在头上,要么就是到处找陛下萧煜,黏在萧煜身边。
此举已经引得后宫嫔妃,乃至皇后不满,可却因为万贵妃是‘病体’,又无从训斥。
虞瑶这两天在后宫各个地方跑个遍,整天和素心彩云他们找跑出宫门的傻狍子。
就这么忙乎三四天,这天傍晚,虞瑶又去御花园找傻狍子的时候,走到巨大的假山一角,忽然听见有人叫住自己:“贵嫔娘娘,先前你找我说的那件事,口供证词我已经书写完毕,只是还有一个要求,你若答应我,我可作状告太后的第一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