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行真架着曹梓的胳膊,半拖半拽地将人带离。
医馆中两人仍旧在对峙。
宋修懿就算被揪着前襟,也丝毫不见弱势。
即便处于被钳制的情势,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,下颌微抬,盯着郁攸迟冷寒的眼,毫不相让。
“郁攸迟,你难不成是想叫承漪来亲口与你说,她要离开你?”
“她什么脾性,你我都清楚,你越是身陷绝境越是危在旦夕,她就越不可能对你弃之不顾。”
“因为她太重情谊,也太傻!”
宋修懿的胸膛剧烈起伏,“你这是在逼她,逼她不得不站在你身边,陪着你一块去死!”
死这个字甫一说出,就如淬毒的针一般,刺破了郁攸迟的理智。
箍着宋修懿的手臂用力收束,勒得宋修懿呼吸不畅。
三皇子看得心头狂跳,眉头紧锁,宋太医是他求来的,怎好叫他出事,赶紧上前劝阻。
他双手按住郁攸迟那只蓄满力气的手臂,声音都有几分变了音调。
“快住手,千万不能冲动,这可是嫂嫂的亲兄长,伤了他你可要想好了,以后叫嫂嫂如何自处?”
郁攸迟的手纹丝不动。
宋修懿被扼着喉咙,但仍不服输地道:“就该让承漪见到你这副模样,她才会懂得你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。”
封怀瑜也知道此刻讲道理和摆身份都无用,唯有搬出宋承漪来才管用。
他继续当着和事佬,“嫂嫂还怀着孕,肚中怀着你的骨肉,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?万一动了胎气,伤了根本,后果谁担待得起?”
郁攸迟表情有了变化,但却变得更冷。
他厉声道:“你想带走阿漪,绝无可能。”
宋修懿道:“只要承漪点头,没什么是不可能之事,她的孩子,我亦会视为己出。”
封怀瑜心道这宋太医真是护妹心切,昏了头了,对着这尊大杀神都不虚,什么话都敢往外蹦。
这话,听起来多奇怪。
封怀瑜的目光在两张同样布满寒霜的脸上来回扫动,“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,都消消气,有什么话不能好生商量?”
郁攸迟拧眉,额角青筋在跳动,他极力克制着身体里沸腾的杀意。
“闭嘴!”
宋修懿也艰难地侧过头,皱眉看了三皇子一眼。
虽没说闭嘴两字,但那眼神也差九不离十。
二人积压已久的宿怨,看来在今日非得分出个结果不可了。
封怀瑜心中哀叹一声,只觉自己杵在这里就像被架在火炉上烤。
劝是劝不住了,待会儿万一真动起手来,自己是帮谁都不妥,反倒成了碍眼的绊脚石,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。
医馆的门一开一关。
冷风吹进来,郁攸迟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。
他的手微松,冷笑睨着对方。
“究竟是谁在逼她?宋修懿,你是不是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?重要到可以替她决定一切?”
宋修懿用力掰开他紧攥的手,踉跄退后一步,抚着脖颈急促喘息。
“收起你挑拨离间的伎俩,无论承漪心中如何看待我这个兄长,是亲是疏,是敬是怨,我都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重蹈覆辙,踏上那条通向深渊的不归路。”
郁攸迟音色寒凉,亦是掷地有声。
“她想说什么,想做什么,她有自己的想法,不需要你替她拿主意。”
“主见?选择?”宋修懿像是听到了笑话般,嘲讽道:“那也要有命在才谈得上,连命都没了,谈何选择?”
郁攸迟眼中彻底失去了温度,里头的冷芒像是能刺入对方心底。
仿佛能穿透宋修懿强撑的保护壳,直刺他心底深处那些被极力掩盖的难言情愫。
“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你时时刻刻照顾的小女孩,更不要用你的意志去揣测她的想法,收起你那套为她好的想当然。”
“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她的路,由她自己走,她的决定,轮不到你来越界替她做。”
宋修懿脸上怒气昭然,斩钉截铁地道:“待露兰伤势稳定,承漪必须跟我回宋家去,除非她不认我这个大哥!”
郁攸迟挑眉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
但他唇角那抹挑衅的弧度,刺眼至极。
他像是断定了,宋承漪一定会选择他。
宋修懿怒极之下,觉得这张脸无比的碍眼。
他右拳紧握,指节捏得咯吱作响,猛得挥了出去。
郁攸迟顺势往后撤了一步,那后撤的速度却微妙地慢了半拍,被打中了左侧颔骨处。
屋中空气都跟着凝滞片刻。
郁攸迟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侧,乌黑的发丝拂过瞬间红起的脸颊。
他保持着偏头的姿势,浓密的眼睫低垂,只余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凌厉线条。
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,任谁看了他此刻的模样,都会心生惧意。
宋修懿喘着粗气。
一拳挥出后,非但没有泄去半分怒火,心口反而像被堵了块巨石,沉甸甸的憋闷,没有丝毫快意。
“世子!”张和清赶紧跑了过来。
郁攸迟的侧脸很快便浮现了红印子,由下颌骨蔓延至颧骨下方。
张和清心道,步行真离开的真不是时候,不然世子也不会受伤了。
但......也真是奇怪。
依照方才宋太医出拳的速度来看,世子爷的身手,不该躲不过。
说明这拳,是他故意受的。
再者说,即便真被打中,也不该仅仅只有红印。
虽说宋修懿不是习武的练家子,但一个成年男子盛怒之下的全力一拳。
比方他家老头子捶他的那一下子,都打得他掉了半颗牙,腮帮子肿了半个月。
世子能躲得过,却没躲,最后只留下这般看似吓人,实则并未伤筋动骨的痕迹。
张和清暗地里咂摸着,世子爷这到底图什么?
宋太医与世子视同水火,绝不可能因挨了这一拳就冰释前嫌啊。
屋中一片死寂,里间的木门唰得一声被人拉开。
宋承漪揉着左脸颌骨的位置,突然出现在三人眼前。
宋修懿收起了右手,藏在身后。
张和清心中一松,有夫人在场,世子应不会太疯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