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皇子立刻“义愤填膺”地出列,跪倒在地:“父皇,儿臣万万没有想到,太子哥哥竟会糊涂至此,而纪学士更是狼子野心。为江山社稷计,请父皇明察,严惩逆党。”
一唱一和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朝中不少依附于张首辅和三皇子的官员,也纷纷出列附和,一时间,整个大殿都充斥着对太子和纪玄昭的口诛笔伐。
皇帝看着下方跪着的太子,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纪玄昭,眼神愈发冰冷。
“太子,你有什么话说?”
太子浑身一颤,连连叩首:“父皇,儿臣冤枉。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。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。”
“栽赃陷害?”张首辅冷笑一声,“证据确凿,太子还想狡辩?纪玄昭,你呢?你又待如何狡辩?”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纪玄昭身上。
只见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直视着张首辅,声音清越,响彻大殿:“首辅大人。学生只想问一句,您所说的,我截留的赈灾款项,是哪一笔?”
张首辅一愣,随即道:“自然是户部下拨的二十万两白银。”
“哦?”纪玄昭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,“那便奇怪了。据我所知,户部下拨的银两,由我与户部左侍郎共同掌管,每一笔支出,都有我们二人的共同签印,并且有户部随行官员的核验。账目清晰,分毫不差,早已呈报御前。不知首辅大人所说的截留,从何而来?”
张首辅脸色微变:“你……你休要狡辩。你定是做了两本账册。”
“两本账册?”纪玄昭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首辅大人未免太小看户部诸公了。还是说,您认为,户部尚书和左右侍郎,都是可以随意被我蒙蔽的蠢材?”
此言一出,户部的几位官员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。
“至于这枚兵符,”纪玄昭的目光,落在那枚伪造的兵符上,眼神陡然变得锐利,“更是可笑。太子兵符,乃先帝御赐,由玄铁打造,内刻暗纹。而此物,不过寻常黄铜所制,粗制滥造。首辅大人以此为证,是在羞辱陛下与太子的智谋,还是在彰显自己的无知?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珠玑,如重锤一般敲在众人心上。
张首辅的额头,开始渗出冷汗。他没想到,纪玄昭竟如此镇定,三言两语,就将他的“铁证”驳斥得体无完肤。
就在此时,殿外传来一声高喝:“京兆尹何在,奉旨查案,求见陛下。”
众人一惊,只见京兆尹带着几名官差,押着一个形容猥琐的老仆,快步走了进来。
“陛下。”京兆尹跪倒在地,高举着手中的一份卷宗和一本账册,“臣有要事启奏。臣近日偶得线报,查获了一桩陈年旧案。此人乃是前丞相府账房管事,因偷盗府中财物被赶出府。据他招供,多年前,他曾奉……曾奉张首辅之命,做了一本假账,掩盖了黄河大堤修建款中,一笔十万两库银的亏空。”
轰。
此言一出,无异于平地惊雷。
张首辅的脸,瞬间血色尽褪。他猛地看向那个老仆,眼中满是惊骇与杀意。
那老仆被他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叩头:“陛下饶命,陛下饶命。小人说的句句属实。那笔钱,并非太子殿下贪墨,而是……而是被三皇子殿下,拿去私下拿去挖铁矿了。这本……这本就是当年的真账。”
京兆尹将那本泛黄的真账呈了上去。
皇帝一把夺过,翻开一看,脸色铁青得可怕。
一个皇子,却私吞钱财去挖铁矿,其心可诛!
挖铁矿做什么?制作兵器?
而这,还不是结束。
太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,双手奉上:“父皇,这是儿臣前几日收到的一份匿名账本,记录的正是当年黄河大堤的真实账目。儿臣本想私下查明,再向父皇禀告,未曾想……”
两本账册,相互印证,真相已然昭然若揭。
所谓太子贪墨,从头到尾,就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污蔑。而真正的贪墨者,正是此刻还在“义正言辞”的三皇子。
三皇子彻底慌了,他跪在地上,语无伦次地辩解:“父皇,不是儿臣,是他们,是他们串通好了陷害儿臣。父皇,您要相信儿臣啊。”
皇帝没有理他,只是将冰冷的目光,投向了面如死灰的张首辅。
“张爱卿,”皇帝的声音,平静得令人心悸,“你,还有什么话说?”
张首辅身子一软,瘫倒在地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他想不明白,那个本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旧仆,为何会突然出现?那本被他销毁了的真账,为何会重现天日?太子又是从哪里,得到了另一本账册?
这一切,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,在背后精准地操控着一切。每一个环节,每一个时机,都拿捏得恰到好处,让他避无可避,逃无可逃。
一股彻骨的寒意,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他终于明白,自己从一开始,就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里。从李文渊的案子,到今天的逼宫大戏,他每一步,都走在对方为他铺好的路上。
他自以为是猎人,却不知,自己早已是网中的猎物。
“来人。”皇帝的声音,带着无尽的失望与震怒,“三皇子德行有亏,构陷手足,即日起,削去所有封号,圈禁于宗人府,无诏不得出。首辅张庸,结党营私,构陷忠良,打入天牢,听候发落。所有涉案官员,一并彻查。”
随着皇帝的旨意下达,这场惊心动魄的朝堂大戏,终于落下了帷幕。
禁军冲入大殿,将三皇子和张首辅等人拖了下去。三皇子的哭喊求饶声,和张首辅失魂落魄的模样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大殿之内,恢复了寂静。
皇帝疲惫地靠在龙椅上,看着始终静立不动的纪玄昭,眼神复杂。
他挥了挥手,示意太子和其他人都退下,只留下了纪玄昭一人。
“你,早就知道了,是不是?”皇帝的声音,有些沙哑。
纪玄昭微微躬身:“臣,只是相信太子殿下,也相信陛下的圣明。”
他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那一夜,天牢之中,张首辅一夜白头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可能。为了保全张氏一族的血脉,他向狱卒要来了笔墨,写下了一封血泪交织的罪己书,将所有罪责,都揽到了自己一人身上。
然后,他用一根藏在发簪里的毒针,结束了自己曾经权倾朝野的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