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夫君分忧,是分内之事。”宋千千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的万千思绪。
这简单的几句对话,却让周围的下人们都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信赖。他们不再是初婚时相敬如宾的盟友,而更像是一对真正风雨同舟、心意相通的夫妻。
然而,荣光背后,往往是更深的暗流。
首辅的书房里,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张首辅面沉如水,手中捏着一份密报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密报上,详细记录了纪玄昭在青州的一举一动,以及他在百姓中那如日中天的声望。
“好一个纪玄昭,好一个国之栋梁。”他将密报拍在桌上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。
李文渊的倒台,已经让他失去了一条臂膀。如今纪玄昭携天大之功归来,声望直逼太子,这让一直扶持三皇子的他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。
他知道,纪玄昭虽然是他曾经的学生,但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纪玄昭的风骨,注定了他不会与自己同流合污。这样一个人,若是被太子拉拢过去,那他与三皇子的大业,将再无半分希望。
必须除掉他。
正在此时,三皇子一身便服,行色匆匆地从侧门走了进来。
“老师,您都听说了?父皇对纪玄昭的恩宠,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今日在宫中,甚至当着我的面,让太子多与纪玄昭亲近。”三皇子的脸上,满是嫉妒与不甘。
“殿下稍安勿躁。”张首辅示意他坐下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寒光,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他站得越高,摔下来,才会越惨。”
“老师已有计策?”三皇子精神一振。
张首辅缓缓点头,从书案的暗格里,取出了一份卷宗。
“殿下请看。这是前些年,太子负责修建黄河大堤时的账目。当时,他为了赶工期,任用私人,其中有一笔十万两的库银,不知所踪。此事后来被陛下压了下去,但账目,还在我这里。”
三皇子看着那份卷宗,呼吸渐渐急促起来。
“老师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纪玄昭的父亲纪青,当年便是太子的伴读,两人关系匪同寻常。而纪玄昭的座师,又是太子一派的王大学士。”张首辅的声音,像是毒蛇在吐信,“如今,太子党羽已成,所缺的,不过是一个在军中和民间都有巨大声望的领军人物,来行那‘兵谏逼宫’之事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纪玄昭,就是最好的人选。也是最好的,替罪羊。”
一个恶毒无比的计划,在两人之间悄然成型。
他们要做的,就是伪造纪玄昭与太子暗中勾结、意图谋反的“证据”。再利用那笔消失的库银,污蔑纪玄昭用这笔钱在青州私下招兵买马,收买人心,只待时机一到,便与太子里应外合。
届时,人证物证俱在,再加上纪玄昭那“功高震主”的声望,足以让生性多疑的皇帝,宁可错杀,也绝不放过。
“此事,需万无一失。”三皇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
“殿下放心。”张首辅阴冷一笑,“老夫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。这次,定要他纪玄昭,万劫不复。”
他们自以为计划周密,却不知,他们的每一个动作,都在另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。
纪府,宋千千送走了一位客人。
那是一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布商,却是漕帮安插在京城的暗线之一。
“夫人,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。”布商低声汇报,“那份黄河大堤的原始账目底单,已经送到了东宫。另外,您让我们盯了半年的那位张府旧仆,也已经安排好了,随时可以‘不经意’地出现在京兆尹大人的视线里。”
宋千千点了点头,脸上波澜不惊。
“辛苦了。让他们都撤回来,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。”
“是。”
布商悄然离去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宋千千站在窗前,看着院中盛开的海棠花,眸光清冷。
张首辅,三皇子。
前世,他们便是用同样的手段,诬陷太子谋反,害得太子被废,圈禁至死。而那场冤案中,被牵连进去的,除了纪玄昭,还有她的父亲,安定侯。他们污蔑他们参与其中,意图兵变,最终导致侯府满门被抄,血流成河。
而周荣升,正是踩着侯府的尸骨,向张首辅和三皇子献上投名状,才得以平步青云。
这一世,他们故技重施。
他们以为,这盘棋,还是原来的棋局。
却不知,棋盘边,早已换了一位执棋之人。
她等这一天,已经等了太久了。她不仅要救纪玄昭,安定侯府,更要将前世今生的所有仇人,一网打尽,连根拔起。
数日后,纪玄昭正在书房处理青州赈灾的后续事宜,宫中忽然来了传旨太监,宣他立刻进宫,说是有要事相商。
宋千千亲自为他整理好官服的衣领,柔声道:“夫君,此去,万事小心。”
纪玄昭看着她沉静如水的眼眸,心中忽然安定下来。他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
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宋千千的眼神,瞬间变得锋利如刀。
她知道,网,已经张开。
而她,早已磨好了手中的利刃,只待收网的那一刻。
金銮殿上,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。
皇帝高坐龙椅,面色阴沉,那双历经风浪的眼睛里,翻涌着猜忌与怒火。
太子站在殿下,脸色苍白,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纪玄昭一身绯色官袍,静立于大殿中央,身姿笔挺如松,神色平静无波。
张首辅手持一份“供状”,声色俱厉地指控道:“陛下,老臣有罪,未能及早察觉此等大逆不道之举。纪玄昭,他利用在青州赈灾之机,私自截留赈灾款项,招兵买马,又与东宫暗中勾结,伪造兵符,意图……意图行不轨之事。”
他话音一落,将那份“供状”和一枚伪造的兵符,呈了上去。
“供状”上,有被他们收买的青州小吏画押,言之凿凿地“指证”纪玄昭的种种“罪行”。而那枚兵符,做得与东宫的兵符几乎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