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掀起他的衣摆时,卫宫玄正将第七十二道英灵残响的痛觉编织成网。
心之英灵座在识海深处旋转,每一道刻着英灵名讳的纹路擦过灵基,都像被撒了盐的刀刃来回割蹭。
他却闭着眼睛,任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——这痛不再是惩罚,而是他与世界相连的神经。
此刻他能听见三公里外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轻响,能分辨出两公里外寿司店老板煮味噌汤时木勺碰锅的脆响,甚至能捕捉到三百米下某户人家婴儿夜啼时,母亲拍背的频率。
“活着就是痛着。”他想起自己在教堂废墟对凛说的话,金瞳在眼皮下微微颤动。
异变来得毫无征兆。
东南方的空气突然撕裂,像是被烧红的铁棍捅穿了幕布。
卫宫玄的睫毛猛地一颤——那是魔力压缩到极致的波动,带着凯尔特神话里猛犬撕咬的凶戾。
他睁眼时,正看见火红色的身影破云而下,银枪交错划出十字光刃,Lancer库·丘林的面容在烈焰中若隐若现,嘴角扯出近乎癫狂的笑:“听说你把卫宫切嗣那套‘正义的伙伴’烧得连灰都不剩?”双枪尖端凝聚的魔力漩涡发出蜂鸣,“让老子看看,没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慈悲,你他妈到底算个什么东西!”
玄没动。
他甚至没抬手臂去挡。
Lancer的红瞳在逼近时骤然收缩——这个传闻中能撕裂英灵的怪物,此刻竟像块任人宰割的肉,金瞳里平静得像是无风的湖面。
第一枪刺穿左肩的瞬间,血花在晨雾里绽开。
玄的身体晃了晃,却仍站得笔直。
剧痛如沸腾的岩浆顺着血管乱窜,影骑士被灼穿胸膛的焦糊感、灰刃剑穿咽喉的窒息感、阿塔娜被星辰爆裂吞噬的灼热感——七十二种痛觉同时在伤口处翻涌,他却突然勾起嘴角:“你想知道我是不是怪物?”
话音未落,他的灵基泛起幽蓝微光。
Lancer的瞳孔骤缩——那是痛觉逆写的术式波动!
他想抽枪后退,却发现银枪像是被焊死在玄的血肉里。
下一秒,铺天盖地的痛楚从枪柄倒灌进他的神经!
那是比被百支毒箭穿透灵核更剧烈的疼,比被神枪贯穿心脏更刺骨的痛,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塔顶金属围栏上,发出扭曲的闷响:“你他妈疯了?用自己的伤换老子的反应延迟?!”
“我没疯。”玄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混着七十二道英灵的共鸣,“我只是比你更懂什么叫‘活着的代价’。”
他抬手按在Lancer持枪的手腕上。
心火顺着皮肤接触的缝隙窜出,幽蓝火焰裹着金纹,眨眼间就爬上了银枪。
Lancer的灵核在火焰里发出哀鸣,他咬牙暴退百米,胸前的凯尔特纹章被灼出焦黑的洞:“好!够狠!”他抹了把嘴角的灵子血,笑声震得云层都在抖,“这才是能把圣杯战争搅个底朝天的杂种!卫宫切嗣输了,吉尔伽美什输了,连老子当年的master都输得像条狗……”他收枪入鞘,目光突然变得深邃,“也许这一次,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局。”
话音未落,他已跃入晨雾。
风卷着他的尾音飘来:“下次见面,希望你还能记得痛——记得痛,才不会变成真正的怪物。”
玄望着Lancer消失的方向,抬手按住左肩。
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血珠却仍顺着指缝滴落,在地面溅出暗红的星子。
他突然低笑一声,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——这是第一次,有从者在战斗后对他说“希望”。
高空云层突然翻涌。
玄抬头,看见一道蓝焰在云层外缘划出光轨。
苍崎青子的身影浮现在那里,黑色长发被魔力风暴掀起,蓝瞳里映着下方的战斗余波。
她的魔杖轻晃,第二魔法的辉光在指尖流转:“有趣。”她轻声说,声音被风撕碎又重组,“第二魔法能观测平行世界,却观测不到人心能走到哪一步……一个被遗弃的养子,用七十二道英灵的痛,走出了神代魔法都没画过的路。”她的身影渐淡,最后留下的低语消散在电离层:“别死得太难看,卫宫玄——我还想看看,你能把这世界掰成什么样子。”
地下三百米的机械密室里,警报声突然响起。
芮娜·米哈伊洛芙娜·维斯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,红色数据流在她瞳孔里疯狂滚动。
“心之英灵座的信息熵……持续攀升。”她的俄语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锐度,“不是魔术回路,不是神代因子,甚至不是英灵座的投影……这是‘人类集体记忆’与‘个体情感共鸣’的……融合体?”她猛地拍停终端,金发下的眼睛亮得吓人,“理事会那些老东西绝对想不到,他们找了三百年的‘新生命形态’,就蹲在冬木市的破教堂里!”她抓起手边的银色注射器,针管里流淌着幽蓝的神经毒素,“标记坐标,启动‘回收协议’——我要把他的灵基切片,放在培养舱里研究个够。”
玄回到教堂废墟时,晨雾正被初阳染成淡金色。
老周的墓前跪着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远坂凛的白裙沾着焦土,断成两截的宝石杖搁在脚边,却仍被她用魔力勉强黏合。
她手里捧着那朵幽蓝的彼岸花,花瓣上的英灵铭文在晨光里泛着微光。
听见脚步声,她没有回头,只是低声说:“刚才龙脉告诉我,你在塔顶和Lancer打了一架。”她的声音发颤,像片飘在风里的叶,“他们说你被刺穿了左肩……”
玄的脚步顿住。
他看见她的肩膀在抖,看见她攥着花茎的手指泛白,看见血珠顺着她的指缝滴落,在老周的青铜牌前积成小红潭——那是她魔力回路过载的血。
“我知道我错了。”她突然转身,脸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污,却仰起头直直望进他的眼睛,“十二岁那年,我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,不是因为你是‘远坂家需要的养子’。我怕的不是你没有魔术天赋……是我怕自己……”她的喉结动了动,“怕自己太贪心。怕我既想要个能一起看星星的弟弟,又想要个能继承远坂家的天才。”
玄的呼吸一滞。
他想起十二岁雪夜,凛把冻得发抖的他拽进暖炉旁,用体温焐热他的手;想起十六岁生日,她偷偷把远坂家祖传的魔术笔记塞进他书包,却嘴硬说是‘反正你也看不懂’;想起被逐出家门那天,她站在玄关阴影里,声音冷得像冰:‘远坂家不需要连魔术回路都点不燃的废物。
’
此刻她眼里的泪,比当年的冰更烫。
“我用‘最优解’把你推出去。”她踉跄着站起来,断杖掉在地上发出轻响,“可我现在才明白——真正的最优解,从来不是舍弃谁,而是……”她伸手碰了碰他左肩上的淡红伤疤,“而是陪他一起痛,一起活。”
玄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抬起手,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。
指尖触到她皮肤的瞬间,心火自发流转,在两人相触的地方绽开细小的光花。
“我不需要谁的认可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裹着七十二道英灵的共鸣,却又轻得像怕惊飞什么,“但我需要你回家。”
风突然大了。
第十二道锁链在识海深处彻底凝实,链身的猩红微光像滴终于落下的血。
第十三道锁链的轮廓开始浮现,带着某种古老而沉重的压迫感,像是从根源之涡深处被拽出来的巨锚。
玄的金瞳里映出更远的地方——根源之涡的暗蓝色迷雾中,一座从未有过的王座缓缓升起。
座上的铭文在虚空中燃烧,每个字符都带着人类的体温:“兽VI‘悔恨之兽’,观测确认。”
他低头,看见凛正仰着脸对他笑。
她的泪还挂在睫毛上,却把那朵彼岸花塞进他手里:“回家的路,我陪你走。”
晨雾彻底散去时,冬木市的第一缕阳光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