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秋节,这是一年里瓜果菜蔬最丰盛的时候,苏轼曾写道,“最是橙黄橘绿时”,这个时节,各式各样的果子开始登场。
丽景门火灾之后,开封府派人对受损的巷子进行了修缮,整整三个月的时间,才逐渐修缮整齐。
立秋前后,街上卖楸树叶子的多了起来,妇人和幼童多以楸叶剪成各式花样戴在头上,曾经,婆婆也会买了些,剪成花样给青舒和姜娘子等人,大家戴了。
这时节,姜娘子本会买鸡头来制果子,用新鲜荷叶包裹着,再撒上一些麝香,有的还会放了桂花和蜜糖,用米粉裹了,院里的人都喜欢吃。
如今他们却都已不在了,再见到这些时,难免会睹物思人。
看着汴京大街上的热闹,白玉堂有些恍惚,仿佛这还是三年前,自己刚进汴京时的感觉。
那时自己也无意于街上的景致,一心一意想要为兄长复仇。
却不想三年过去了,同样的心情重又浮现,恍如昨日。
他转头望了一眼十三,见他也一脸悲痛,两个人对视了一眼,彼此都在想:这样的日子,似乎是个轮回,没完没了地折磨人。
“咱们……还能回杭州吗?”十三压低声音,小心翼翼地问他。
“你也瞧出来了?有人不想让咱们离开汴京,故意做了这场火。”
“公子……我想……”
“你想说什么,直说便是。”
“我想,展缉司功夫好,不如,让他护着你先回杭州去吧,我和二哥三哥在一起,我们是不怕的,只是,你不能出事……”
“傻子,你们在这里,我怎么能一个人离开?”白玉堂听了十三的话,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,“不将这件事彻底解决掉,我哪里也去不得。”
他看看阴沉的天,喃喃自语,似乎有一点点理解了大哥的心情。
曾经的他,也许会不顾一切,直接找上门去。
但现在的他,要顾忌的太多。家里的人,还有铺子、田庄、茶园、番商、船户……肩上的担子越重,就越要小心谨慎,一旦自己有失,怕多少人的生计会因此而受到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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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,该是丰收的时候,白家在汴京的铺子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
叶员外主持京中茶行的事务,自入秋以来,两浙路、福建路等地的茶商,陆续将各自的茶货送入京城。
茶肆里,茶博士忙着给客人们分茶,一面也和众人聊着京中的趣事,谈论最多的便是那场大火。
市井街巷是最适合百姓用来交流交换信息的,似乎八卦能够让人们更加紧密,茶肆,也是一种新的社交场所。在茶余饭后,让大家略感到一丝压力的释放,大大地缓解疲劳。
旧曹门的北山子茶肆,茶博士给大家送来了新到的茶,托汴京茶行的福,这是今年才到的茶,价格也很公道,每个人都喝得起。
提茶瓶人也在街上忙个不停,深秋时节里,难免大家忍不住吃得多些酒菜,若是来一盏热乎乎的酽茶,对脾胃是极好的。
随着天气转冷,七宝擂茶和二陈汤、沉香茶、香薷茶逐渐多了起来,晚间喝上一盏,趋寒保暖是极好的。
秋日,按照白玉堂原本的计划,这个时候,他应当带着林叔、子宁和十三等返回杭州了,但突如其来的变故,改变了他的计划。
“依我说,你就该立刻离开,不要再留在这里了。”叶员外也劝他。
“我若这个时候独自跑了,还算什么主事人?”
“可是……若他们像对待大公子那样对你,可怎么好?”
“叶兄放心,我不是我兄长,我不会拿自己的命,去便宜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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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宫消失了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,就好像,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。
大杂院的火已查实是意外所致,至于院里的人为什么没跑出来,看起来很像是院墙倒塌,当时大家都在屋里吃饭,等到外面墙体倒塌时才发觉,但为时已晚。
仵作季李查验尸体,发现几具尸体均有不同程度的碳渣吸入,是明显的失火所致,而且尸体都已烧毁,即便有刀伤,也看不出来了。
这一场火灾,丽景门数个巷子被烧,十几户人家房屋被毁。寺庙里也安排人祈祷诵经,为死去的人超度。
但展昭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首先,屋里并没有碗碟杯盘,何来吃饭之说。
他向潜火队询问当晚的情况,又找到附近火灾中幸存的人家。
对方称起火前曾在附近见过皇城禁卫军的人,对方目标非常明确,直接奔大杂院而去。随后,就传来起火的声音。
这一带都是平民搭建的茅草屋,偶尔有几间砖瓦房,但附近几处院子多堆满了杂物,兼着时下干燥,晚间有风,因而火势起得非常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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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皇城禁卫军士兵的回忆,对方说是南宫下的指令,“将军说是奉官家的口谕,要我们随他前来抓人。他说,这几人看起来与普通百姓无异,但却都是协同舒国公走私越货的要犯。他要我们将这条巷子围住,不让人走脱了。”
南宫以捉拿要犯的名义,调来了皇城禁卫军,然后他命人围住巷子,他指派两名心腹,让他们悄悄绕到后巷放了火。
而他派去放火的心腹也并不是禁卫军的人,他们是谁,在何处,谁也不知道。
也许,他们随南宫一起出逃,也是有可能的。
这或许只是他的调虎离山计,真正的意图,是想刺杀仍在白府的陈沅儿和白玉堂。
他借着大火引开了展昭,却不想,派去的人落入了白玉堂在白府设置的陷阱。
更不用说,子宁在府里拼着挡住了杀手,萧华赶了回来,二人合力,才没有让对方的奸计得逞。
南宫借舒国公的名义派人来放火,这一招实在不怎么高明,但就他的处境来看,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寻。
这个真相,展昭明白,白玉堂自然也明白,开封府、审刑院、登闻检院的人自然都明白。
但,百姓不明白。当这个说法流传出去之后,舒国公更成为众矢之的,因死伤人数太多,一时间群情激愤,他更在京里留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