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舒国公拉下马,魏王才终于觉得,自己松了口气。
不仅仅是为了父亲,也为自己多年来的隐忍,他看着舒国公一脸惊愕、泪眼模糊的样子,心中无比畅快。
南宫察觉自己露了马脚之后,便藏在他府里。
在登闻检院合议北苑案件之后,魏王发觉宰相有别的心思,为防止自己掉入对方的网里,他决定先下手为强。
这一晚,他唤来南宫,递给他一封信,叮嘱道,“你先到乾德,同光化军会合,然后同这几个人到竹山去,在那里等我。”
南宫仍有些不放心,“王爷独自一人在京里,下官有些不放心。”
“我在这里怎会孤身一人?”魏王笑了,“这里有不少是我父亲的旧友、故交,还有很多看不惯皇叔作派的官员,现下也都愿同我来往。”
“放心,我手里有皇城禁卫军守着,他们不敢将我怎么样。只是你,务必要快些。你拿着我的手信,光化军便会信你,为免夜长梦多,你今晚就走,连夜赶路,不要让他们的人发现了。”
他又道,“走之前,你让你皇城司的兄弟们替我做一件事。”
接着,他细细解说了一番,南宫听了,连忙回去收拾了东西,又点齐了几个人,连夜奔丽景门去了。
南宫亲眼看着大家动手,等火彻底烧起来了,他才牵过一匹快马,连夜跑出汴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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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节后便是谷雨,春雨绵绵,竟连下了几日,方才停了。
郊外的花草也长得越发好了,春日渐暖,白玉堂喜欢在家里摆了各色的花来看。
大杂院里,姜娘子开始做些时令青团,还有艾草糕饼和香药果子,她每天往来于老魏的酒楼,也常于晚间去新宋门一带沿街叫卖些,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了。
端午节,大家都准备了雄黄酒,熏了艾叶,避些鼠蛇虫蚁。
陈沅儿如今住在白府后面的小院里,每日有师傅盯着读书,还有女使婆子们陪着,前院还有萧华等人保护着她,小姑娘的日子也越来越舒心了,在师傅的教导下,她渐渐有了些闺阁女孩的沉稳气。
十三带着烟花来了,趁着春天,他想约青舒到郊外踏青,顺便在河边放烟花。但白玉堂不许他去,十三悄悄和萧华求了又求,萧华就偷偷将他放了出去。
因案子已了结,大家也终于松了口气。这一日晚间,大家坐在院里,喝着千日春和紫苏酒,聊着些琐事。
突然街上锣声四起,有人喊着走水,更有潜火队高呼奔走的声音。
展昭好奇,先走出去想瞧个清楚,只见西南方向似有火光,他拦住一个跑过来的路人,问是哪里走了水。
对方称是丽景门一带,被烟花落下的火苗引起,附近房屋被烧了好几处,整条巷子都起了火,现下,还不知死伤了多少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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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昭大惊,他回头唤了一声,和白玉堂、萧华三人一起奔了出去,子宁和十七留在府里看护着。
路上,白玉堂一边跑一边骂十三,“不年不节的放什么烟花!等他回来,定要结结实实打一顿。”
展昭心里有些不安稳,他还不知道大杂院有没有受到波及,挂念着小妹,他跑得更快了。
萧华心里同样焦急,一是担心十三和青舒,另外,他更担心有人趁乱来寻白玉堂的麻烦。
三个人跑到丽景门,果然,那里已被潜火队拦了起来,说是里面火势太大,不许人进去。
三个人急得团团转,白玉堂拉住二人,他想让展昭悄悄溜进去查看个究竟,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唤自己,“公子,你们怎么来了?”
他回头一看,不是十三是谁,青舒站在旁边,脸上又是急,又是泪,展昭见了她,方才松了口气,问道,“你们怎么在这里?其他人呢?”
青舒流着眼泪哭道,“我本和婆婆在院里收拾,原想晚间帮姜嫂子送果子去义兄的酒楼。十三哥哥来了,说要带我去放烟花,姜嫂子想让我去玩,便赶着让我们出来了。我本想叫着沅儿妹妹,但她却说有功课要做,走不脱。我二人方才在河边放烟花,才刚放了一个,就听说这边走了水,我们就忙着跑过来了。你们看见婆婆和姜嫂子吗?她们在哪里?”
白玉堂听了,心说不好,便连声叫萧华回去瞧瞧,别叫歹人钻了空子。
他自己又带着十三在周围转了一圈,也不见婆婆等人。他回来见了展昭,也摇了摇头。
二人看着火场里面,心里已隐隐不安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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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何时,展昭已抽出了巨阙,紧紧握在手里,因火势太大,他也无法冲进火场,只能在外面干着急。
“这里房子虽破旧,却临近汴河,城中又有潜火队,即便起了火,也不可能会烧得这样大。”
“我猜,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。”
听展昭开口说,白玉堂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测。
“会不会是,调虎离山计?纵火的人,目标并不是这里。”
话音刚落,十七过来报信,果然有人想趁乱来刺杀陈沅儿,所幸家里的陷阱机关都还在,还有子宁护着,林叔等人都安然无事。
白玉堂松了一口气,但他回头望向火场,心里仍不免起疑,
“既然是要刺杀沅儿,摆明了,就是冲着我来的。但为何偏偏选在这个地方纵火?”
展昭的巨阙被白玉堂提着,他眼中映着熊熊火光,闪烁跳动,手微微颤抖着。
“我们中计了,我太大意了,居然没有想到这个……”
展昭恍然大悟,他的眼睛里同样跳动着火光,
“有什么办法,能阻止你离京?”他回头问白玉堂。
“什么?就用这种办法吗?”白玉堂一脸不敢相信,“这简直太让人……”
“让人感到恶心,是吗?但我们必须承认,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。”展昭沉声说,他转过头,紧紧盯着火场,捏紧拳头,像一头豹子,随时要扑向对方。
大火烧了整整一夜,终于扑灭了。
展昭和白玉堂也在街口守了整整一夜,白玉堂沉着脸,眼睛里的杀气愈发重了。
十三转头瞧了一眼,只觉他脸上的神情,竟和三年前初进汴京时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