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被烧的夏军粮库没有粮食?巴彦面色阴晴不定,一张脸精彩得很。
正在此时,帐帘又是一掀,一名夷兵走了进来,“首领,那晏行又在城门前叫阵,说是若您退出眉州,可缴械不杀!”
“真是气煞我也。”巴彦一把提起银枪,抬步就往外走。
到了城墙上,果然见距离城墙百米的空地上,晏行一身甲衣,骑着一匹黑马,端的是清俊挺拔,气宇轩昂。在他身后,五百精锐骑兵阵列严整,气势威严。
看到巴彦,晏行朗声道:“巴彦,你率夷兵占我大夏城池,残害我大夏百姓,如今粮库已空,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?”
巴彦握着银枪的手紧了紧,怒喝一声:“晏行!休要胡说!反倒是你,粮库被烧,我看你还能支撑得了几日?不如带着你那帮喽啰,乖乖滚回平阳跟你那皇帝老儿哭去。”
众夷兵站在城墙上,放肆大笑。
晏行也不生气,继续道:“巴彦,你若此刻退出眉州,缴械投降,我可奏请朝廷,放你部族回归草原,既往不咎;若你执意不降,等我破城之日,不仅你性命难保,你手下的夷兵,也休想活着离开!”
“黄口小儿,说话忒不知天高地厚。”巴彦怒道:“你乃我夷族手下败将,还敢大放厥词。”
他银枪一扫,指向晏行,“我夷族儿郎岂会惧你?有本事你就攻城!”
“攻城?”晏行笑声里满是不屑,“我若想攻,还等今日?”
他抬手看了看天色,“明日此时,我还来这里。你若想明白了便开城投降!”
说罢,晏行勒转马头,身后的骑兵阵列整齐地跟着转身,马蹄声渐渐远去,只留下城墙上一片死寂。
巴彦站在城墙上,怒道:“晏行小儿,休要猖狂。等我将士到齐,定杀你个片甲不留。”
但晏行已经领兵走远,他的话只是说给自己听了。
巴彦从城墙下来,李成德已经等在城墙下。四十多岁的将军,没有了该有的沉稳,反而显得有些急躁,“首领,与其被动守城,不如趁着晏行还未站稳根基主动进攻,打他一个措手不及。若是时日拖得越久,城里粮食不足,晏行又层层布防,反倒让我们从优势变成了劣势。”
巴彦站住,“李将军认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。”
“如今首领刚带着将士打了胜仗,占领眉州,将士们士气正盛,此时主动出击天时地利人和。”李成德分析道:“若是在眉州时日拖得越久,将士士气不足,加上又有夏军围困,到时候恐怕想要取胜便不是那么容易了。”
巴彦饶有趣味的看着他,“李将军莫要忘了,你刚烧了夏军粮库,没有粮食,夏军支持不了多久。”
李成德总觉得他说话意有所指,但既然已经选择了投奔夷族,他也无路可走,只得放低身段尽力表达诚意,“晏行诡计多端,我并不确定他只有一个粮库,万一......”
“所以说你知道烧夏军粮库对夏军并没有什么影响。”巴彦冷哼一声,目光有些阴鸷的看向李成德,“那我倒要问问李将军,你如今让我大开城门主动进攻究竟是站在哪一方?”
李成德脸“唰”地白了。
若不是晏行查出他私藏兵器卖给夷族的事来,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投奔夷族的路子。为了取得夷族的信任,他走之前烧了夏军粮库。
巴彦果然大开城门将他引进眉州城,并礼遇有加。
按理说,他驻守眉州之时,私底下没有少与夷族方便,如今又烧了夏军粮草,足以说明他投夷的决心,怎么巴彦又突然怀疑起他来?实在有些令人费解。
李成德百思不得其解,巴彦却铁青着脸,好一阵没有说话。
等他再开口时,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,“李将军大概不知,你虽然烧了夏军粮库,但里面粮草早已经被提前转移,我敬仰李将军是个人才,明日若是晏姓小儿再来叫阵,便由李将军出城去打头阵,如何?”
李成德有苦难言。
自己只有三千私兵,要与晏行的精锐骑兵正面抗衡,无异于以卵击石!
他攥紧袖口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“首领,不是我推脱……我的私兵多是临时招募的农户,平日里只练过些粗浅拳脚,哪能跟晏行的精锐骑兵比?这出城打头阵,怕是……怕是会误了大事啊!”
巴彦眼底的冷意更甚,“李将军这是怕了?还是说你前来投诚,本就怀有异心?”
“我此次来投奔首领,绝无二心!”李成德慌忙摆手,心里暗暗叫苦。
巴彦道:“那便说定了,明日李将军打头阵,出城迎战。”
李成德骑虎难下,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,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麻。晏行的骑兵有多厉害,他亲眼见过。前两次交战,夷兵都没占到便宜,更何况他这草草训练的私兵?明日出城,怕是凶多吉少。
巴彦见他应承,脸色稍缓,“李将军明日还要迎战,早日回去歇息吧。”说罢,他不再看李成德,提着银枪转身就走,留下李成德僵在原地,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。
待巴彦走远,李成德的副将才敢凑上来,压低声音道:“将军,明日出城就是送死啊!”
李成德叹了口气,眼神里满是绝望,“巴彦这是在试探我,也是在逼我。若是不去,今日咱们就得死在这儿!”他攥紧拳头,眼底闪过一丝狠厉,“明日交战,咱们见机行事!”
夜色渐浓,巫家堡的夏军营帐中,晏行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,掀帘而出。
他挺拔颀长的身影翻身上马,握住缰绳一抖,一人一马很快融入浓黑的夜色中,消失在道路尽头。
姜梨对着灯核对完粮米收支,就着落英打来的水洗漱完毕,便歪在床上翻何大从丰年县城买回来的《农事集》,翻了两页,她一抬头,便看到窗外一轮下玄月。
日子过得快,她到眉州都快要一个月了。
正兀自对月出神,便听到窗上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响。姜梨心里陡然一跳,翻身从床上坐起。她强压下心里的情绪,静了几息,才问道“是谁?”
“我,晏行。”窗外低沉的男声答道。
姜梨稳了稳心神,上前推开窗,便见晏行立在窗外,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,眼底却带着她熟悉的温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