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思言看向他,目光极为冷静。
“而且不止一位,镇魂戟器魂本身残碎,是历代执戟者残魂所化,寄生于戟骨,执念为根。”
沈芝低声道:“那它的执念到底是什么?”
“镇魂。”
霍思言缓缓说出这两个字。
“镇的不是他人之魂,而是自己的。”
夷烛闻言,长久沉默:“果然……这才是真正的镇魂者。”
话音未落,地面忽地轻颤。
“地宫又要变了。”
谢知安沉声道。
果然,整座魂殿下方石砖崩裂,一道道金纹裂缝蔓延至四壁。
“它不允许执戟者重回原位。”
霍思言眯眼望向天顶。
“而我们现在,必须逼它开门。”
霍思言走向寄魂台中心,残片缓缓浮起。
她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我要唤醒第二缕器魂。”
夷烛神情微变:“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?”
“我当然知道,代表我没得选。”
话音落下,她右掌一翻,残片化为灰火神纹,猛然拍入寄魂台中央封印!
轰!
整座魂殿爆出一道金焰魂柱,直冲天顶!
黑金棺骤然破裂,其下显出一道螺旋阶梯,通往封魂墓最深处。
而下一段路,才是决定器魂归属、魂门起源,以及“镇魂戟真正之力”的终极谜底。
霍思言转身看向众人,声音冷静而笃定:“走吧,我们去见真正的执戟人。”
封魂墓深处,金焰未熄,螺旋阶梯蜿蜒而下,仿佛通向大地脉心。
每一步,魂压便重一分,空气如铅,连呼吸都变得凝滞。
夷烛走在最前,忽然低声道:“你们有没有发现,魂气变了。”
“变得更……纯。”
沈芝皱眉。
“不像是死魂,更像生魂未泯。”
“这下就解释得通了。”
霍思言开口,声音平稳。
“镇魂戟既然是镇压魂术源流的器物,它本身也在吸引残魂汇聚,最终反哺自身。”
谢知安抬眼望前方,只见阶梯尽头,一座恢弘祭台矗立于地底空阔之境。
祭台中央,一根直通天顶的黑金戟柄直插土脉,通体密布魂纹,正是镇魂戟的主柄残段。
而其上方,却有一面浸血的赤金披风悬空而挂,纹着早已灭绝的“曦纹九曜”,那是前朝太女独有的封章。
夷烛脸色瞬变:“那不是……”
“是。”
霍思言低声道。
“太后的前身,曦女执戟人。”
沈芝惊骇难掩:“你是说……她也曾是镇魂戟的持有者?”
“她不仅持有过,她还试图篡改魂术规则。”
这一言落下,祭台四周缓缓亮起魂灯。
一道道古老图纹浮现于石壁之上,刻画着从“魂术初现”到“器魂裂变”的全过程。
“你们看这里。”
夷烛指向一处壁画。
图上,一女子披曦纹戎装,右手执戟,左目为灰,镇压无数魂影于一座王座之下。
“灰焰之眼……”
霍思言心头一紧,那与她此刻眉心残焰极为相似。
沈芝迟疑道:“这幅画的意思是,她靠魂术镇压万魂称王?”
“不对。”
谢知安目光冷峻。
“她镇的,是那段残破不堪的过去。”
霍思言声音低沉:“镇魂者必须以魂封魂,以血祭戟。一旦心念动摇,器魂便反噬执戟者。太后……在最后关头失败了。”
夷烛望向高台之上那缕灰白魂芒。
“可她没死。”
“她将一部分器魂封于体内,以活人之身,熬过千年。”
霍思言神色冷冽。
“但那不是传承,而是禁术。”
四人陷入沉默。
忽然,一道幽光在戟柄之上微闪。
仿佛感应到霍思言靠近,那黑金戟柄微微震颤,周遭魂力如潮水倒涌,直逼众人!
“小心!”
谢知安抽剑欲护,夷烛却抬手制止。
“别动,它在试探。”
“试探谁?”
沈芝脱口而出。
“执戟者。”
霍思言缓缓走上阶梯,身上灰焰重燃,掌中残片再度浮现。
下一刻戟柄剧震,一道道魂纹骤然从其上升腾,化作九重魂印,如锁如阵,盘旋于空,逐一扣向霍思言!
“霍思言!”
沈芝惊呼。
霍思言却并未闪避。
她站在魂印中心,闭眸无惧,唇齿轻启:“魂压归一,以身试戟。”
这句话一出,似有遥远的回响自魂印深处而来。
“你愿再执我?”
灰焰骤燃,器魂低语。
“吾名“徊戟”,九曜断裂,万魂失序。昔年执戟人背弃誓约,逆乱魂道,残魂离散至今。”
“你若执吾,需以“生魂”立誓。”
霍思言睁开眼,平静道:“我以魂立誓,不为权,不为术,只为守我所守,镇我所镇。”
伴随一声巨大的声响……魂印尽散。
戟柄发出一声若龙吟般的低鸣,浮于半空,残片破空归位,竟缓缓接续其上!
那一刻,镇魂戟再现于世,虽未全貌,但已具其魂、其形、其意!
“这才是真正的器主共鸣……”
夷烛低声喃喃。
“我当初……也不过是借魂入戟而已。”
霍思言手握戟柄,灰焰环绕,她感受到的不仅是力,更是一种深层的召唤。
来自九州之外。
她低头看向脚下祭台,一道新裂缝已悄然绽开,延向墓殿更深处的……未知。
“你们听见了吗?”
沈芝忽然出声。
“什么?”
“水声。”
众人静下心,果然,一股极为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水流声,从裂缝中传来。
“封魂墓之下,竟还有地脉水泽?”
谢知安皱眉。
“镇魂戟残魂,极有可能沉于其中,这地下还未到底。”
霍思言收回戟柄,眼神笃定:“那我们就往下走。”
“镇魂不归,我们便不出。”
祭台崩裂处,黑暗如井口深渊。
霍思言将镇魂戟横于身前,戟刃微颤,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那是一种并非敌意的压迫感,而是一种深藏于地脉之下、沉睡已久的……残意。
夷烛侧目看她:“下去之后,可能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“我们本来就没想回头。”
沈芝淡淡道,脚步已先落崖沿,借助崖壁青藤缓缓下滑。
谢知安随之而动,霍思言最后回望一眼,脚尖一点,纵身而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