诡祖体内,神魂识海。
灿金与猩红,两色汪洋正在进行着最原始、最野蛮的碰撞与吞噬。
一道源自诡祖的纯粹恶意,化作滔天血浪,狠狠拍向孙悟空那刚刚凝聚、尚且虚浮的金色神魂。
“我的……身体!”
“混账!”
那血浪之中,蕴含着足以磨灭准圣道基的污染法则,每一次冲击,都让孙悟空的神魂之光黯淡一分,金色的神躯之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。
他知道,自己坚持不了多久。
这具身躯的控制权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再度被夺走。
而外界,陆长青、姬明月四人刚才那短暂的、爆发性的攻势,为他争取到的时间,正在飞速流逝。
不能再等!自己还需完成姜仙所说的事!
一念及此,孙悟空再无半分迟疑,将所有意志,将自身存在的一切,都灌注于对这具肉身的操纵之上!
外界战场,所有人惊骇地看到,那尊刚刚还在承受四位准圣至强一击、身躯微微颤抖的猴影,动作陡然一变。
他那只被金色仙光包裹的右臂,以一种决绝的、不容抗拒的姿态,强行掰开了自己抓向天灵盖的左手!
而后,这具仍在剧烈颤抖、肌肉扭曲的恐怖肉身,竟在虚空中,朝着九天之上,朝着那片被仙凡祭祀之光照亮的未知领域,双膝弯曲,拜了下去!
一个动作,无比艰难。
仿佛有亿万钧的阻力在体内拉扯,要阻止他完成这个简单的姿态。
猴躯的双目之中,金光与赤芒的交战达到了顶峰,让他整张脸都扭曲得不似形貌。
终于,他拜了下去。
两道纯粹的金色神光,从他那双斗战不休的瞳孔中悍然射出,刺破虚空,直指苍穹!
一道声音,自他口中发出。
这声音清朗,高亢,宛如一柄金色的神剑,撕裂了战场上空那绝望压抑的氛围。
“仙道在上!”
“下修拜见!”
“惟愿仙道垂怜,允我成圣!”
一字一句,金声玉振,响彻天地!
这声音出现得极为诡异。
它仿佛是独立的,却又在响起的一瞬间,与那从仙界、从人间大周疆域内传来的,由亿万生灵汇聚而成的祷告洪流,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。
那原本靡靡然,充满了祈求与狂热的亿万祷念之声,在这一刻,仿佛找到了它们的“皇”,它们的“魂”!
所有的声音,都成了孙悟空这三句祷言的背景与回响。
细听下来,天地间,竟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!
随着这最后一句“惟愿仙道垂怜”的话音落下。
整个世界,变了。
轰隆!
九天之上,那片原本只是被光柱照亮的区域,仙界与人间壁垒彻底消融的所在,陡然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光!
那不是白光,而是纯粹的、不含任何杂质的七彩仙光!
笼罩战场的诡异紫意,无穷无尽的混沌魔气,在仙光照耀下,如同薄雪遭遇烈阳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成片成片地蒸发、消融!
无边的黑暗被驱散,被净化。
一种古老、庄严、宏大、玄妙的道音,开始在天地间奏响。
那声音,似龙吟,似凤鸣,似九天神人敲响的玉质编钟,又似大道初开时第一缕法则的震颤。
每一个音节,都蕴含着天地至理,让下方激战的陆长青等人,神魂都为之一清,体内翻腾的气血竟平复了些许。
紧接着,在那片七彩仙光的源头,一幕让所有人都为之失神的景象,缓缓展开。
祥云铺就了亿万里天路。
无数身披璀璨仙甲,手持神兵的天将,分列左右,神情肃穆,其阵列之严整,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。
有背生双翼的仙人,驾驭着由九条真龙拉拽的华贵宝车,巡游于天河之上。
有身姿曼妙的仙女,提着花篮,将一枚枚由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莲花,洒向三界。
一只只神异的凤凰,拖着长达万里的绚烂尾羽,在高天之上翱翔,发出清越的鸣叫。
这哪里是仙界显化,这分明是一座威权达到了顶点的无上神庭,在向三界众生,展露它的冰山一角!
陆长青等四位站在三界顶点的准圣,以及凡间无数生灵,都停止了动作,仰头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。
他们的心中,翻涌起惊涛骇浪。
这,就是姜仙的道?
他要建立的,就是这样一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仙道?!
就在此时。
那无穷无尽的仙人、神将、龙凤、祥云,那整座宏伟的天庭幻景,都开始向两侧退散。
一道帷幕,被缓缓拉开。
在天庭幻景的最高处,在所有仙光的尽头,一张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,缓缓浮现。
那张脸,占据了整个苍穹。
日月星辰,在他面前,渺小得如同尘埃。
那张脸,正是姜仙!
他的五官清晰无比,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神性,没有半分情绪波动。
那双眼眸,比星海更深邃,比虚空更淡漠。
他俯瞰着下方的一切,俯瞰着战场,俯瞰着那尊跪拜在地的猴躯,也俯瞰着陆长青等四位准圣。
那目光之中,没有审视,没有威压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绝对的“存在”。
他,便是天。
他,便是道。
仙威凛凛,不可侵犯,不可揣度,不可直视!
在这张巨脸完全显化的刹那,他只是淡淡地,突出一个字。
“准。”
这声音不大,却不是通过空气传播。
它是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本源深处,在三界法则的根源之处,同时炸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