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传朕旨意！”
姬明月没有半分废话，直接下令。
“大景境内，所有城池，所有星君、神将、官员，即刻组织治下所有子民，登临祭坛！”
她的意志，通过那张覆盖了整个大景的无形星图，瞬间传达到了每一个角落。
一座座城池之中，身披星甲的神将，自神域中走出。
他们对着皇城的方向躬身领命，随即转身，肃杀的声音响彻全城。
“陛下有旨！所有军民，即刻前往人道祭坛，不得有误！”
无数大景子民虽然不明所以，但在皇朝令行禁止的铁律之下，没有任何迟疑，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，朝着城中那座高耸的祭坛汇聚而去。
没有狂热，没有祷告。
只有绝对的服从与信赖。
姬明月深吸一口气，感受着整个人道气运的汇聚与勃发。
她的目光穿透虚空，望向大周仙朝的方向，望向那片正在被魔念侵蚀的信仰之地。
她知道，摩罗已经动手了。
而她，也要开始准备这最后，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她抬起头，仰望着那尊即将功成的仙道圣人，凤眸之中，星光凝聚，决绝的意志，在其中燃烧。
她对着卢生，对着整个大景皇朝，下达了最后的号令。
“等朕号令，便开始……祭祀人道！”
......
于此同时，大周仙朝。
浩瀚的信仰海洋之中，摩罗化身的亿万魔念，正在无声地扩散。
他感受着那些被姬烨强行镇压下去的杂念，感受着那股虽然被压制，却并未熄灭的武者意志。
摩罗眼底的魔光幽邃到了极点。
太慢了。
这点程度的蛊惑，对于姬烨这种被彻底洗炼了神魂的走狗来说，不过是癣疥之疾。
时间，不等人。
他不再犹豫，一缕比黑夜更深沉的本源魔气，自他神魂深处悄然剥离，而后轰然燃烧！
“以我魔源，燃尔等心火！”
“六欲天魔，敕！”
轰！
那无形无质的魔念，在这一刻，仿佛被浇上了滚油，威力暴涨了何止十倍！
原本只是在心底滋生的微弱念头，此刻化作了雷鸣，化作了心魔，化作了另一个自己，在每一个修士的神魂识海中疯狂咆哮！
一名刚刚弃武从仙，年过半百的宗师武者，他正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杂念，强迫自己重新变得虔诚。
可下一瞬，他的脑海中，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炸开。
那是他少年时，冬练三九，夏练三伏，打熬筋骨，熬炼气血的场景。
那是他中年时，一拳轰出，开碑裂石，拳意贯通百步，受万人敬仰的画面。
更是方才战场之上，那尊猴影吞噬火德，肉身撼动天地，只差一步便可登临圣位的无上霸姿！
“看到了吗？”
一个声音，他自己的声音，在他神魂深处质问。
“那才是武道！那才是真正的力量！源于自身，不假外求，足以与仙争锋！”
“而你现在在做什么？跪在这里，像一条狗一样祈求别人的恩赐？”
“仙法，是别人的道！武道，才是你自己的路！”
“长生？若连自己都失去了，要那长生何用！”
“人，岂能弱于仙！”
“人，当胜于天！”
这名宗师武者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他粗重的呼吸声，在死寂的祷告人群中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，虔诚与狂热褪去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然。
尔后他缓缓地，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在这黑压压跪伏的数百万信徒之中，他笔直地站立着，是那样的突兀，那样的刺眼。
他体内那刚刚凝聚，尚且不过黄芽境修为的法力，发出一声哀鸣，寸寸溃散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股沉寂已久，却更加刚猛、更加霸道的武道气血，轰然苏醒！
高台之上，姬烨的瞳孔骤然收缩！
“找死！”
他没有半分犹豫，屈指一弹。
一道凌厉无匹的仙光破空而去！
噗！
剑光一闪。
那名站起的武者，头颅冲天而起，眼中依旧带着那份属于武者的，不屈的意志。
鲜血，染红了冰冷的地面。
姬烨冰冷的声音，响彻全场。
“冥顽不化，亵渎天恩者，此为下场！”
“尔等忘了城破之日，是谁救了你们的性命？！”
他怒极，声音蕴含着仙道威严，震慑人心。
“尔等忘了是谁传下长生仙法，给了尔等超脱凡俗的希望？！”
“背信弃义之徒，猪狗不如！”
然而，这血腥的镇压，这愤怒的咆哮，非但没有起到震慑作用，反而成了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缕火星。
那名宗师的死，让更多的人，从对仙道的狂热中惊醒。
他们看到了，那高高在上的仙，与他们曾经唾弃的鬼物，在对待异见者时，是何其的相似。
顺者生，逆者亡。
“武道，才是自己的……”
“我不想做狗……”
“人定胜仙！”
一个又一个修士，停止了祷告。
他们抬起头，眼神从迷茫，到挣扎，最终化作了与那名被斩杀的宗师一般无二的决然。
他们纷纷站了起来。
他们体内的仙根，一个接一个地崩碎。
沉寂的武道气血，在他们的体内，重新奔腾咆哮！
一个。
十个。
百个！
万个！
十万个！
越来越多的人，站了起来。
他们不再祷告，只是用冰冷的目光，注视着高台上的姬烨，注视着那漫天仙光。
姬烨的脸色，更是一片铁青。
他身后的那些仙界嫡系，更是面露骇然。
完了。
出大事了！
轰隆！
那一道道从白玉京冲天而起，贯通仙凡的白色信仰光柱，在这一刻，仿佛失去了根基，其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疯狂黯淡下去！
原本精纯浩瀚的信仰洪流，变得驳杂不堪，稀薄得如同风中残烛，剧烈地闪烁着，眼看就要彻底熄灭！
……
九天之上，仙庭幻景之中。
姜仙那张神性漠然的巨脸，其眉心第一次微微蹙起。
他正享受着圣人道果的无上快感，感受着自己的玄仙大道即将圆满。
可就在刚才，那从下界源源不断涌来的资粮，那股支撑他铸就圣位的信仰洪流，突然间断了！
不，不是断了。
是变质了！
那股力量，不再纯粹，其中充满了抗拒、怨怼、以及……一股让他感到无比厌恶的，属于凡人武者的昂扬战意！
他那淡漠的目光，穿透无尽时空，落在了人间的仙城之上。
他看到了。
他看到了那无数站立起来的身影。
他看到了那些正在崩碎的仙根，和正在重新燃起的武道气血。
他更看到了，一道若有若无的，令他无比熟悉的魔气，正潜藏在人心的最深处，得意地扭曲着。
摩罗！
一股足以冻结时空的怒火，自那双比星海更深邃的眼眸中轰然爆发！
“孽障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