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青云乐得他愿意帮这一忙,直夸冷时弘这名字取得好。
“各位爱卿,除了名字,这初聚的第一等要事,可否有了主意?”
单青云立马停止了嬉笑,对东祁说道:“当然有,这第一要务,便是今年秋天的秋试。”
“秋试?”
单青云问小侯爷道:“小侯爷,青云上次拜托的事,如今可顺利?”
“还需要些时日,父亲已经在布政司走动,过几天就有消息。”
东祁疑问道:“青云,到底是有何安排?”
“我求小侯爷让时弘兄先往差堂院,届时,再想办法参与秋试考核评定之事,尽量择一些有志于国,却无家世背景的人,既然太子和陶相喜欢拉拢世家,六皇子不如干脆培养世家。”
“此事,仅凭时弘一人,如何成得了?”
单青云解释道:“哪里是时弘兄一个人,时弘兄是侯爵府举荐而来,不看时弘兄十分面,总要看老侯爷一分,再加上有小侯爷威慑,差堂院怎么着也得听一听时弘兄的看法。那么,时弘兄借着侯爵府的势力,在差堂院,必定可以压制一番科举舞弊,任人唯亲的局面。”
小侯爷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,说道:“所以你今日非要我去给欧阳谦祝寿?也非要时弘一同前来。”
单青云对他点头一笑,说道:“如此一来,今日朝廷里便有许多人知道你与时弘兄交好,知道时弘兄背后是侯爵府。”
小侯爷如此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一番,脸瞬时又冷了回去,撇开脸去生闷气。
冷时弘笑脸迎人,夸道:“青云莫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,这么一箭双雕,从今日就开始为秋试作打算,谁又能想得到。不过我在差堂院,那小侯爷该往何处呢?”
“小侯爷愿意往哪里就去哪里,不过我猜,小侯爷已经自动请缨,也要往差堂院去了?”单青云歪着脑袋看小侯爷,还给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虢越无视她这暧昧的语气和态度,只倔强答道:“没有什么地方想去,差堂院挺好。”
“这只是第一步,只有站在咱们这边的人多了,才有下一步的胜算,若第一步没走好,下一步可就难走了。好在必简兄在玉堂署,玉堂署每三年也要分人出来管科举考试,若必简兄能入局,这胜算又高一层。”
东祁肯定地点了点头,“必简入局此事,本宫倒是可以安排。”
“殿下。”应必简从进门开始便是一副不愿与他们为伍的样子,现在见东祁竟然乖乖听单青云的安排,便心火直烧,说道:“必简始终不明白,您为何如此轻信于他?现今圣上对太子和殿下争锋相对的事正不愉快,殿下如何能如此冲动,若被人参一本,殿下就有可能被逐出雍京了。何况她今日才接了太子的好处,如今在这里高谈阔论,必简认为,他信不得。”
“必简兄,今日之事,是那南国小王爷横插一脚,我与太子本无交集,若不是小王爷,太子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,还希望必简兄不要中了小王爷挑拨离间的计策。”
“哼,一面之词,如何可信?”应必简咄咄逼人,毫不留情面,单青云便急着向东祁拜道:“殿下,青云的心思,殿下最明白,还望殿下明鉴。”
东祁看着她弯着腰朝着他的那脑袋瓜儿,实在有趣,他故意迟疑了一阵,见单青云双手微微颤抖起来,才简简单单回应了六个字:“我知道,你放心。”
有这句话,单青云那颗稍有烦乱的心便安定下来了,趁着人看不见,偷偷笑了。
应必简看他俩这亲昵姿态,立刻就急了,拜道:“殿下,殿下如此轻信他人,恐未来会有祸患啊。”
“必简,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,本宫对青云是如此,对你也是如此,本宫希望,你们之间,也不要互相猜疑了。”
“殿……”应必简还想劝说,却迎上了东祁怒视一瞪,应必简没想到东祁对单青云信任至极,还是他所不能及的地步,立马泄了气,语气掩不住失望,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:“微臣遵命。”
东祁又笑问单青云:“这第一步走完了,第二步又是什么?”
“殿下见谅,青云目前还不能说,其中变数多,只有第一步走完了,青云才能真正告诉殿下,第二步是什么。”
只听见小侯爷低低说了一声:“故弄玄虚。”
“也好,我们知道得越少,其实也就越安全。”东祁起了身,续道:“那么接下来,本宫就只管秋试的安排了。”
“还有一事……”单青云话说了一半,欲言又止,东祁便同另外三位说道:“你们先走吧,本宫还有两句话同青云说。”
小侯爷、冷时弘、应必简都离开这间屋以后,单青云便向东祁跪下了。
东祁赶忙蹲下,急问道:“青云,你这是为何?”
“青云有一事,求殿下答应。”
“你且说说,是什么要事?”
“按察司正在议论新法,要让北梁的女孩夜不出门,女儿家完全被父亲、兄弟、丈夫、儿子掌控,青云求殿下将此事压下,不作新律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殿下,不用女儿这一词,想想母亲、姐妹、女儿。臣家里的姐妹,嫁夫从夫,本就像是个赌博游戏一样,遇上良人则罢,若遇上个歹人,生活本就艰难,若再立新法,平添女儿的难处,这些姐妹们,这辈子该多憋屈。殿下,求您救救天下的女儿吧。”
东祁看着单青云眼眶含泪,恳切激动,不经意间已经被她打动,再想想她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,虽有些为难,还是说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“多谢殿下。”
单青云对东祁磕了一个头,东祁将她扶起来,这人眼里的盈盈泪光,顾盼间自有风采,他勾起手指抹过单青云滚出眼眶的眼泪,说道:“以后不要随便哭,也不许随便下跪了。”
单青云羞涩难当,紧张得退后一步,慌忙拜道:“微臣遵命。”
外面传来冷时弘的笑声,单青云打开门,方才那三人还在屋门口,她便问道:“在说些什么?”
冷时弘上前笑道:“我们在说,要在隐庐这里种些花草,不至于显得这么冷清,在这院里设一方葡萄架,夏日遮阴,再在葡萄架下放些摇摆的藤椅,就是个乘凉的好地方。”
“时弘兄主意倒是好。”
“这些事,就由本宫差人打理。”
他们一起转身,看着台阶上高他们几阶的东祁,恍然间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,几个人都愣了小会儿,直到屋顶上的阿泰飞身而下,才抽身出来。
送走了他们四人,单青云便觉得有些疲累,今日耍了一把陈印就决心耍到底,晚上没有回家的打算了,她让如意在宅子里休息,自己一个人想去百花楼走一走。如意不放心,单青云便告诉了她寻玉烟的事,如意正摸不清楚该不该让单青云去,单青云已经闪人了。
单青云走的后门,后门待客的小厮反而比前面更为规矩些,卑躬得恰到好处,还有些教养,一听她来找寻玉烟,先将她安置在一间不大的客房,等了一小会,将她领到了小楼里。
寻玉烟对她收起了平日里待客的笑脸,问道:“怎么这么晚来了。”
单青云简单答道:“来喝酒。”
寻玉烟听她的语气郁闷,便将楼下收了,带她到楼上去,她俩倚着窗坐着,两人中间放了一张藤几,一壶酒,两只小盏。
小红楼外,漆黑夜空恰好挂着缺月,薄云如烟,一阵阵飘过,月亮又添了些许仙气。
单青云一言不发,足足喝了三四盏酒,寻玉烟便说道:“何必闷在心里,说出来才畅快。”
单青云捏着酒盏,双眼无神,身子像瘫软了一样,说道:“我今天,跪在一个男人面前,求他不要添女儿们的麻烦,你说可笑不可笑?”
寻玉烟替她续了一杯酒,又自己倒了一杯,仰头喝下,“你何必为这些事发愁,你跪的不是男人,而是权力,只是握着这权力的,刚好是个男人罢了。”
“可是这世间,哪儿来的有权力的女人呢?”
“有,你不就是吗。”
单青云握紧了酒盏,生生要将它捏碎了似的,漠然说道:“对,我就是。什么男人女人,唯有权力,才是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