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朝的晨钟撞破天际时,苏映瑶正站在摄政王府的鎏金马车前。
墨羽寒亲手为她理了理月白翟衣的领口,玄色蟒纹大氅下的手指在触及她颈间银步摇时顿了顿:“今日朝上,无论发生什么——”
“我信你。”苏映瑶抬眼望进他深潭般的眸底,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。
前世此刻她正攥着礼部送来的妃嫔朝服发抖,而今生,她腕间系着的不是贤妃的金镶玉,是墨羽寒昨日深夜送来的半块并蒂莲玉佩。
承天殿的金漆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
萧煜坐在龙椅上,目光扫过殿下站得笔挺的苏映瑶时,喉间又泛起昨夜的腥甜。
三皇子萧承礼今日格外显眼,玄色朝服上绣着金线云纹,手中捧着个雕花木匣,刚行完礼便突然将木匣摔在青石板上。
“当啷——”玉匣碎裂声撞碎了朝会的静穆,几片染血的绢帛在殿中飘开。
萧承礼扑通跪下,额头几乎要磕进砖缝:“陛下圣明!臣弟方才在御书房外拾得此诏,原是陛下为求苏氏回宫,竟许墨摄政王掌兵部大权!”
满朝哗然。
几个老臣倒吸冷气,御史台的周大人扶着朝笏踉跄两步,朝珠在腰间撞出乱响。
萧煜盯着地上的血诏残片,耳中嗡嗡作响——那分明是昨夜他藏在龙案暗格里的半卷!
“三皇子这是何意?”墨羽寒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玉,他站在苏映瑶身侧半步,玄色大氅垂落的金线扫过她脚边,“若说御书房外能拾得陛下密诏,莫不是有人惯会翻龙案?”
萧承礼脖颈涨得通红,手指死死抠住碎玉:“臣弟一片忠心为陛下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苏映瑶向前一步,翟衣上的翟鸟纹在殿中摇曳如活。
她伸手接过墨羽寒递来的玉佩,羊脂玉在掌心沁着微温,“陛下不妨验验这玉内侧的刻字。”
刑部尚书颤巍巍捧过玉佩,放大镜下的刻痕让他猛地后退半步:“回...回陛下,这‘白头’二字的刀工,与承禧宫地砖纹路同源!”
萧煜的指尖掐进龙椅扶手。
二十年前苏家祖宅大火的记忆突然涌来——他曾在灰烬里扒了三天三夜,最后只拾到半块烧得发黑的玉佩,此刻殿中这方羊脂玉,内侧刻的“白头”竟与那残片的断痕严丝合缝。
“二十年前苏家祖宅大火,烧不尽的并蒂莲。”苏映瑶展开半幅河工司地砖图,泛黄的绢帛上,细密的纹路与玉佩暗纹重合,“今日当映寒星。”她突然扬手将玉佩掷向殿外,碎玉划过晨光,在萧煜眼前炸开一片白芒。
“陛下若不信,臣可奏明北疆军粮一事。”墨羽寒上前一步,虎符在腰间发出清响,“苏氏旧年整理的《河工日志》里记着军粮调配之法,臣已按此法补足北疆粮草。至于这”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纸,“是陛下登基初年签署的《河工补救令》,若要查承禧宫地底——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萧煜煞白的脸,“那里除了骸骨,还有先皇后赐毒的药瓶。”
殿中落针可闻。
萧煜望着苏映瑶发间的素银步摇,突然想起前世她总说步摇太沉,却在承禧宫的冷夜里戴了十年。
此刻那步摇被她取下,与墨羽寒腰间玉佩轻轻一合——并蒂莲的花瓣严丝合缝,连褪色的暗纹都分毫不差。
“并蒂生于浊水,香透九重天。”苏映瑶将拼好的玉佩抛向殿外的火盆,火焰腾起时,她望着萧煜骤然收缩的瞳孔,“今日起,承禧宫的雪,再与我无关。”
暮色降临时,墨羽寒将苏映瑶抱上马车。
她靠在他肩头,突然指向宫墙外的方向——那里不知何时亮起一片并蒂莲灯海,橙红的火光映得云都泛红。
“那是三皇子私藏的漕运司火油。”苏映瑶指尖抵着他心口,能清晰摸到心跳的节奏,“他以为烧了证据就能脱身。”
墨羽寒收紧臂弯,望着远处越烧越旺的火光:“不,他烧的是自己最后的挣扎。”
马车行过承天门时,风里飘来一缕沉水香。
苏映瑶嗅了嗅,突然笑出声:“这香,终于不再往承禧宫的方向去了。”
墨羽寒垂眸吻了吻她发顶,车帘外,鎏金木匣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——那是他今日早朝时放在丹墀前的,此刻正静静立在汉白玉阶上,等待着明日的朝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