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郭孝,他来了。
我拎着裙摆,顾不上穿靴就冲出帐子,赤脚狂奔。
郭孝算计一生,所有的布局终究是为了那一刻的封赏诏书。他不可能因我而放弃接诏。
可当他问鼎凉州权力的巅峰,荀清月瞬间易位,他会为了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,放弃天下。
为了这个郭孝耽搁了三天,他火烧石羊峡,斩大单于乌珠留,毕其功于一役。功勋彪炳,这是自辛盛之后数十年大汉朝从未有过的武功。
封赏诏书不出意外地,把郭孝推上护羌校尉的位置。
之后,他连夜赶往敦煌。
郭孝就是这样的人,他的后宫里即使有了魏娘子那样的妖女,我依旧是他绝不放弃的,孩他娘,或许,还有其他。
我提着裙摆狂奔,跑出营地大门。
羌人营地大乱,雕力哥哥已策马横刀,站在营门口。几大狼主,还有我爹纷纷现身。
郭孝,手握凉州军权,当他的马蹄刺破姑臧城的黎明,军令就已经雪花般飞向凉州各处。张掖都尉府、酒泉都尉府、武威都尉府、敦煌都尉府,各路峰燧,数万大军正在疯狂向瓜州集结。
他尽起三军,戈壁滩的尽头烟尘蔽日。
辛珏冷笑,“大小姐,这就是你所谓的,信物?”
我跑过去挽着新爹臂弯,“爹!你女婿可还不知道,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了呢。”
新爹乐呵呵道“无妨,他认了这门亲,就喝马奶酒。不认这门亲,乖女儿,就看爹和他拼刀子。”
他转头看向大营。很短时间,羌民们正从散养的鸭子开始集结成阵。
我小脾气一翻,“瞧您说的,您就瞧您闺女的吧。”
羌人大阵很快排出雏形。他们看上去像是被整合在一起的乱民,可军阵却军容齐整。眼见是有高人指点,这让我马上想到了辛珏。
这该是他的手笔。
席卷天地的尘土黄沙终于到了不远处数百步的位置。
我迈着碎步赤脚跑向汉军,回头喊,爹我给你带女婿来。拎起裙摆。赤着脚向汉军跑去。
脚踩着戈壁滩的沙砾,生疼。
可是我顾不得了。
郭校终究在第四天出现在瓜州,我欢喜地不顾一切。
我疯了般向他狂奔,仿佛要被火辣辣地日头融化。终究我在他的心里是重要的。离开姑臧城的决绝瞬间消失,无影无踪。
耳边是喘息声在胸腔里轰鸣。
郭孝身披玄铁甲,他的马头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,他在十几名亲兵的簇拥下催马狂奔,马蹄卷起黄沙如劈波斩浪。
他看见我了,马至近前。郭孝用力勒住缰绳,战马人立而起。他翻身下马快步向我走来。
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,疯狂扑进他怀里。
那一瞬间,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。
“大人,清月就知道大人必定是会来的。”我呜咽着蹭着他的胸甲。
郭孝嘴角微弯,“本官率三万大军,接清月回家。”
我扬起脸,媚眼发红,“大人为一女子尽起三军,算不算负天下人?”我委屈的狠狠拧他,可越拧他越得意。“清月认了羌王做爹,这仗,大人也打不成了。”
我的声音娇弱地不像话,郭孝滞了一刹那,就狠狠的吻了下来,“我的清月,宝贝,你让本官少奋斗十年。”
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,脑子发昏。
“大人该如何奖赏清月?”我哼哼唧唧地问他。
我想听郭孝的甜言蜜语,想的发疯。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我被满满的幸福淹没。
郭孝把我扶上战马,他挥手叫来传令兵。
“大人……清月私下许诺了羌王,安羌五策。”
郭笑嘴弯成上弦月。
“随你,你就算把天捅下来,本官也有法子给你兜着。”
瞬间,我突然发现此时的郭孝,竟像变了个人一般。
曾经的算计、隐忍,曾经的不露痕迹,此刻全都难掩霸气。我身子发颤。这莫非才是真正的郭孝?我像捡到宝似的贴紧他,后悔买了一院子的狐狸精。
他原本该是我一个人的。一想到郭府从门房到厢房,被我亲手塞满各路妖精,我就后悔的后心发胀,可该怪谁呢?
郭校下令三军戒备,安营扎寨,他带着亲兵,催马走向羌营。
他的战马已行至羌王十几步外,这种单刀赴会的英雄气场让我抖的浑身酥软。郭孝,你终究活成我梦想的样子!
在新爹面前秀恩爱,我脸红的发烫,郭校搂着我的腰就是不肯放手。
我心想整个大汉朝也就是凉州,民风野的不像话。若在长安,郭孝早被人弹劾的连渣都不剩。
“爹,女婿给你带回来了。”
我快活地脑门子都是汗。
羌王大笑,他在等,等郭孝一句话,郭孝翻身下马,将我接下马背。
“岳父大人!”郭孝向羌王执晚辈礼。
那一刻,我感觉到羌王和他身边亲贵们统统松了一口气。
羌王挥手,“女婿来了,那今日不忙别的,本王要和我女婿痛饮几杯!”
羌营再次开始载歌载舞,进入狂欢状态。
我娇嗔着,“爹您成天不务正业,您到底是围城的,还是来踏春的?
郭孝大笑,他和我爹竟然把我甩在身后,手拉手走进了大帐。
酸果儿凑了过来,“姐,大人今日好威风。“
我神气地杵腰,“可不,大人如今一人可当百万兵。”
大帐里的勋贵多数都会生硬的汉话,这使郭孝与他们的交流毫无障碍。
当介绍到雕力时,我这个便宜哥哥头像要抬上天,他对着比他矮半头的凉州大官道,“不管多大的官,你现在是我妹夫。该怎么做自己掂量?”
郭孝大笑着,我从未见他笑得如此肆意。
他恭恭敬敬地拱手,“大舅哥请了。”
大舅哥?大汉朝有这说法么?我一脸懵圈。
马奶酒推杯换盏。
我新爹忽然放下酒杯,“女婿,喝完这盏酒,咱爷俩是血战一番,还是你就此罢兵?”
郭笑举杯,很认真地看向羌王,“岳父大人,咱俩今日就别说话,您闺女要怎么做?且听她的,如何?”
我的便宜爹笑眯眯,像等这一刻等了好多年。
“谁说话不算数,谁是这个!”
便宜爹倒竖大拇指。
我知道,真正的当口,此刻终于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