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怎么!舍不得了?”
我转过头,郭孝身披大氅迎风而立。
眼前这个男人,复杂地让人害怕。
有时我怀疑他根本不是智能体,而是人类玩家。智能体没法像他那样多变、不可琢磨。他冷酷、霸道,索求无度。可偏偏又很放纵,任我不讲道理的忤逆他。
就像此刻。他面对着冷冰冰的死人脸,却丝毫不厌弃。反而像是兴致勃勃地等着他的宠物不可理喻似的。
“没。”
他蛮横地一把环住我的腰。火烫地吻住我。我被他压迫地越来越向后仰着,直到跪在地上,纤细的腰身几乎要向后倒下。
我的喘息和泪水没有让他哪怕生出半分垂怜,那只环腰的手臂像巨大的镣铐,把我固定在屈辱的角度。我任由自己陷入泥沼,逢迎他的索取,手臂无力地下垂。他若松手,会倒。
趁他喘气的间隙,我冷冰冰地说:“若是,若是有一天,大人玩腻了。求大人放我离去……”
他那么霸道的吻也未曾让我闭眼,可此刻。当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划过,我竟然才想起把它闭紧。因为再看着他那令人生惧的眸子,我会扑倒在他脚下,求他放过我,放过朔风营。
我也有底线,就像此刻。
什么都能给,尊严、沉沦、身子,昨晚,量子态里我能接受的最不要脸的逢迎我都给了他,可唯一不能的,是我必须是以抗拒者的立场,去面对郭孝。
否则,我没脸面对赵五、辛玥。没脸面对朔风营的每个人。没脸面对自己。
林医官说的对,我就是那副死人脸,冰冷的身子。
即使我身不由己地主动……配合他。
就像此刻,他环着我腰的臂膀突然一松,我下意识地伸出双臂,轻哼出声,一把搂在他腿根。才没倒下去。
“瞧,你的身体告诉我,你心里那个人,可不是我……”
“我不爱大人,”我能装作沉迷,可低落无助的心绪装不出对他着迷,“大人拿整个朔风营当筹码,我赌不起。”。
若有勇气,我其实想说的是,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什么,你不配被爱。
“哦?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郭孝直起腰,似乎这片刻的游戏让他感到疲倦。在我终于松口气,可尚未来得及整理好心情,就见他随手丢出一卷简牍。
我拾起来展开看去,不出意外,那是出妾文书,
简牍上有我的指印,比辛玥的指印更加红得刺眼。
郭孝一把将我捞起来,可我已经软得没丝毫力气。
“你自己要出妾的!”他死死禁锢着我两只手臂,让我无论怎么都无力摆脱。“可辛玥不信。他见不到你,是不会死心的。”郭孝如往常那般不容拒绝,他带着讥讽意味,“现在,该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。”
“大人要我证明,什么?”我不再挣扎,方才被辛玥点燃的失控感早被郭孝的吻给弄冷却了。再冰冷的女人,也经不起郭孝那样的揉搓,那样不顾一切。
他似乎并不在乎我是否爱他,他只要我身子毫无底线的顺从。
“证明你是自愿的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我别过脸,悸动之后是心力交瘁的无奈。
郭孝强迫我转向校场方向,辛玥正在教新兵们挽刀花,阳光下汗水晶莹的背肌正随着动作起伏。
“看见了么?”郭孝冷笑。“他每演示一式,都在等你出现。”
我死死咬住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。校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,辛玥一个漂亮的回身斩,刀尖挑飞了三丈外的箭靶。
“去换上曲裾。”郭孝松开钳制,他扯下我发髻上的月白幅巾,从怀中取出支金步摇插在我发间,“让他看清楚,你是谁的女人。”
我面无表情。提出了自己思忖已久的条件。
“我可以脱军籍,可以接受辛玥出妾,若大人够胆,也可以嫁给大人。”我尽量让自己气息平顺的说话,不让他觉着我连最起码的勇气也没。“可我不打算离开朔风营,我改主意了。”
郭孝嘴角一弯,似乎这个条件没啥。这让我有点愣神,朔风营只有一个人敢,而且能做到让女眷进入中军。那就是校尉王尊。
其他的,哪怕是辛玥都不行。营里有营妓,随便你怎样。可女眷不行。
所以这是我的条件。
“可以,你从此刻起,就是我的随军账房,朔风营的每个角落,随你出入。甚至将来的整个凉州,随你左右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还有个条件!”
“说。“郭孝玩味的表情像是看着他的宠物在撒娇,满不在乎,“不用急,什么时候提都可以,只要我能做到,星星都摘给你。”
他的话让我瞬间又哭了。
王棱,为何说这话的不是你。
“我要胡三、阿树、酸果儿,还有军犬麻瓜作亲卫。”我故意开始不可理喻。
我要看见他哪怕一丝犹豫,都能让我有一点点得逞的慰籍。
“可以,喜欢的话。朔风营还看上谁?都给你。”
我茫然了,这个男人常常令人无可避免地畏惧。他总是那样不可琢磨。
他不怕军律?不怕在某个夜晚,被人像拖死狗那般,拖出去砍了?
他的话让我失去了所有再挣扎下去的希望。
……
我穿着红衣出现在垛口,整个校场霎时安静。
河西走廊,胭脂山余脉。第九峰燧,操演场。
安静。无比的静。只有我的心跳声轰轰作响。天底下就这个女人最不要脸,敢在此刻面对百年朔风营的上千将士。
血红色的衣裙就像嫁衣,我却浑身冰冷的如同走进地狱。
辛玥的刀僵在半空,我看见他瞳孔骤缩,手中的环首刀咣当掉在地上。像废铁般躺在尘土里。
郭孝从背后环住我的腰,带着残忍的快感。
校场上,辛玥弯腰拾刀,当他再抬头时,眼里只剩下死寂。
有个甲字曲老兵忍不住喊了一声,“荀大人!”他声音撕裂,仿佛难以置信。
不是流言四起么,不是我不要脸的事都传到姑臧城了么。这会儿装什么意外。我心痛的无法呼吸。
许多老兵都纷纷喊我,“荀大人……”我走过时,每一声荀大人都像是在喊自己妹子。那些声音意外的温暖,让人忍不住又要掉泪。
“没有荀大人了!以后,我只是司马大人的女人。”我声音突然尖利地让自己害怕,这句话就这么不期而至。顺着河西的风传出老远,不会有人没听见。
有人喊了一句,“留下五哥的刀,其他随便你。”
但随即那个人被四周的男人们在骂声中打的哀嚎,扬起一片沙尘。
辛玥,我曾经那么奢望着你的爱。即便我心满是王棱的影子,也曾经真心付出过。
我瘫在郭孝怀里,原来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抽魂,而是让活着的人心甘情愿走进囚笼。
我被郭孝拦腰抱在马上。我扬起下巴。尽量让自己没那么卑微,可任谁都看得出来,荀清月不但卑微,而且下贱。
朔风营没人再说话了。
我听见有人喊了句,“丫头,不管你做什么。都是朔风营的女人!”我看不见谁在喊。能看到的只有军容齐整的铁血悍卒,每个人都站得顶天立地。
“妹子,朔风营给你撑腰。”
声音渐渐开始嘈杂地轰响。但我听得出。他们很男人,没人把一切都归咎在我这样的弱女子身上。这里绝大部分老兵都是我一针一线救回来的命。我这才惊讶地发现,这些量子态男人有血有肉,活生生的,比人类npc更鲜活。
我身后的男人大声喊到,“走出操演场,荀大人就算是脱军籍了,今夜朝廷劳军,就当是给荀大人办酒。可好?”
唱喏声震天动地。司马郭孝火烧朔风营,在军中威望也并不比辛玥低太多。
他从未挥出一刀,照样能牢牢把控这群莽汉,可见他并不简单。
我在郭孝怀里走完全场,像个提线木偶。
那个落寞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。直到泪水模糊双眼。
结束了,我的朔风营。
明天,会以新身份,为你而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