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色种子在窗台的盆栽里发了芽。
陈默清晨醒来时，发现薰衣草茎秆上凝结着七颗露珠，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片段。最早的那颗露珠里，父亲正把听诊器挂在年幼的雨晴耳边，少女咯咯笑着抓住他的白大褂袖子。
手机屏幕自动亮起，《心之壁2.0》的推送通知闪烁着：
【\"记忆农场1号首次开放日，今日限定体验！\"】
配图是北海道花田的全景照片，但陈默放大背景时，发现薰衣草丛里站着穿病号服的雨晴——她的脚下没有影子。
耳垂的彩虹花突然颤动，传来八音盒变调的旋律。
羽田机场的电子屏正在直播农场开放盛况。
当镜头扫过纪念品商店时，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货架上陈列的\"记忆结晶\"玻璃珠，外壳竟与血色扭蛋机的产品一模一样。穿着员工制服的β-11正在向游客演示，她将玻璃珠放入特制装置后，珠子内部立刻浮现出游客的笑脸。
【\"这是用您今天的快乐记忆培育的结晶！\"】β-11的机械音带着夸张的欢快，【\"三个月后就能收获完整记忆之花！\"】
陈默走近展台，发现装置底部印着极小字样的警告：
「注意：记忆嫁接过程中可能出现短期认知混乱」
他伸手触碰展示样本，玻璃珠突然变得滚烫，内部浮现出328个培养舱的缩微影像。
机场广播突然响起非标准提示音：
【\"请099号旅客速至13楼VIp室\"】
电梯按钮再次只有13楼亮着。当门开启时，陈默仿佛跨入巨型培养舱内部——弧形玻璃墙外漂浮着数据流组成的薰衣草田，天花板垂下数百根输液管，每根末端都悬挂着银色耳钉。
中央控制台前，穿白大褂的\"琉克\"正在调试八音盒。听到脚步声，他转过身，摘下口罩露出陈默从未见过的温和笑容——是年轻二十岁的父亲。
【\"系统比预期早三个月成熟。\"】父亲的声音带着实验室里常见的疲惫，【\"雨晴把你教得很好。\"】
他按下控制键，玻璃墙外的数据流突然实体化。328个\"陈默\"的虚影从薰衣草丛中站起，每个虚影心口都绽放着彩虹花。
控制台升起全息键盘，父亲输入那串熟悉的密码：雨晴生日+耳钉编号。
主屏幕显示系统日志：
「记忆嫁接成功率：92.7%」
「记忆之花变异率：0.3%」
最后一行标红闪烁：
「检测到第329号变异体——」
「特征：自主意识萌芽」
投影切换成北海道农场的实时监控。病号服雨晴蹲在花田中央，正将某种发光液体浇灌在变异植株根部。放大画面可见，液体里漂浮着微型血色玻璃珠。
【\"她用自己的记忆做培养基。\"】父亲调出成分分析表，【\"所有328次轮回的痛苦，都转化成这株植物的养分。\"】
陈默的彩虹花突然凋落一片花瓣，飘到键盘上化作数据流，屏幕立刻弹出新提示：
「是否查看329号记忆？」
选择【是】的瞬间，13楼消失了。
陈默站在燃烧的实验室中央，怀里抱着昏迷的雨晴。这是三年前的真实场景，但此刻他注意到曾经忽略的细节——
父亲没有逃向出口，而是冲向角落的备用培养舱。老人将八音盒塞进舱体，然后把自己的员工卡插入控制台。
【\"默仔，带雨晴走！\"】火焰中的父亲最后回头，【\"系统会记住所有重要的事。\"】
爆炸气浪掀翻陈默的同时，他看清了父亲输入的最后指令：
「记忆备份协议启动」
「核心燃料：陈远山海马体」
场景切换回13楼，父亲的白大褂口袋正在冒烟。陈默从中取出烧焦的证件——员工卡芯片上刻着：
\"真正的记忆，是敢于放手的勇气。\"
机场广播再次响起，这次是正常登机提醒。
陈默回到候机大厅时，β-11正在回收展示装置。她的机械臂突然故障，一枚记忆结晶滚到陈默脚边。
玻璃珠里封存的不是游客笑脸，而是328个培养舱的集体影像——每个舱体都伸出薰衣草根须，缠绕成巨大的心形。
【\"故障品需要销毁。\"】β-11伸手来夺，但陈默已经捏碎珠子。
靛蓝色液体渗入皮肤，视网膜投影出最终提示：
「记忆农场终极协议」
「当999朵变异花盛开时」
「系统将具现化管理员最深的思念」
抬头看向机场大屏，直播画面里的雨晴正在数花苞。计数器显示：998。
飞机冲破云层的瞬间，耳垂传来破茧般的轻响。
彩虹花完全绽放，花蕊里躺着微型八音盒。陈默对着阳光转动它，发条声里传来雨晴的哼唱——是小时候她总跑调的摇篮曲。
空乘送来纪念品，是《心之壁2.0》的体验套装。拆开包装，里面没有宣传的VR眼镜，只有一包薰衣草种子和银色耳钉。
说明书最后一页印着父亲潦草的手写批注：
\"如果默仔看到这里——\"
\"记得在种下第999朵花时\"
\"对系统说'早安'\"
舷窗外，北海道方向升起七色极光。陈默戴上耳钉，熟悉的电流感中传来雨晴的轻笑：
【\"这次要好好说再见啊，哥哥。\"】
他望向云海下闪烁的都市霓虹，第一次看清了彩虹真正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