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城有个大户人家姓傅,傅家嫡长子跟云城做纺织的吴家结了亲,婚后小两口情投意合,很快就生下了一子。
傅家二少爷是庶出,人十分平庸,估计这辈子都要仰仗大哥,当大哥的手下。
彼时的沈父在傅家二少的媳妇手下跑腿。二媳妇小门小户出生,对大嫂那是又嫉妒又羡慕,当着人的面各种奉承,背地里又恨不得大房死绝了。更糟的是,二媳妇的亲娘也是个狠毒的。两个人凑一块,就胆大包天地设了一个局。
吴家小姐生完孩子,休养好之后想把孩子抱给吴家老祖母瞧一眼,于是就定了孩子满月后的一天回了吴家。傅大少刚好那天有急事,就没有跟着。
就这样,吴家小姐带着儿子、奶妈坐着司机开的小轿车走了。
路上就这么凑巧遇到了强盗,不管吴小姐怎么哭求,强盗直接把孩子给抢走了。
强盗是沈父找的,二房媳妇要求的,她就想让大房痛苦一辈子,于是就想了这么一招。
按照二房的命令,这孩子到了沈父手中,就应该直接弄死。但沈父狠不下心,于是就谎称已经处理好了,其实是交给沈母抚养了。
二房很满意,给了钱就让沈父离开了傅家。沈父带着一家子兜兜转转到了白华村定居,一待就是十几年。
金雕玉琢的傅家长孙也就成了田里扒食的沈家第三子。
话说傅家,吴小姐丢了孩子,自然是自责不已,没几年就郁郁寡欢去世了。傅大少也很难过,坚持找了孩子好几年也没找到,加上吴小姐又去世了,就放弃了。后来在家人的劝导下又娶了一位淑女,便渐渐把吴小姐和孩子从心底放了下来。
二房媳妇一开始很高兴,但慢慢地就开始整宿整宿做噩梦,梦到大房媳妇跟她的孩子找自己寻仇。最后神经也不正常了,自己跳了井。
十几年后,傅家见局势不定,决定举家出国。因为太仓促,雇佣了很多穷苦人家来打杂。好巧不巧,其中一个就是白华村出来讨生活的,他看见傅家一个小少爷的长相,就闲聊说自己村里一家姓沈的,有个小孩跟傅家少爷长得很像。
结果这话就让之前的傅大少,现在的傅老爷听见了,上心了。
傅老爷亲自去了白华村找了沈家,沈父一见傅老爷腿就软了。傅老爷在商场打拼多年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还没怎么威胁,沈父就倒豆子般全说了。
也是天意弄人,傅老爷来找沈青山时,沈青山已经出门闯荡去了,自然是见不着的。
出国在即,傅老爷不可能再花精力去找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,但想想满怀期待的傅老太爷,傅老爷头疼了。
沈父骨子里其实是个赌徒,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钱替二房干那事。见傅老爷在烦恼,沈父提议,让自己的小儿子沈青石代替沈青山去见傅老太爷,让老太爷安个心。之后只求把沈青石也带出国,做个跑腿的也好,给沈家留个根。
傅老爷开始是不同意的,但举家出国不是开玩笑,要是没能把沈青山带回家,老爷子病倒了可怎么办?自己难不成还能把自己亲爹独自扔在国内?
权衡利弊以后,傅老爷给了沈父一笔金银财宝,并写了一封信留给沈青山。
他告诫沈父:“这些东西我都是留给我儿子的,你不准碰。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,要是那时候你没按照我的话做,我弄死你!”
沈父在傅老爷面前唯唯诺诺,转头就叮嘱小儿子沈青石以后要在傅家好好干。沈青石一开始还觉得别扭,但被沈父一通忽悠,就想开了:自己能去国外是自己命好,可不是偷了三哥的身份。
傅老爷走了,沈父立马就享用起了这批财产,几个子女劝沈父不该花这个钱,应该赶紧把沈青山找回来。
沈父才不管,还振振有词:“傅家是去了国外,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!再说了,你们谁知道小三子在哪,你们去找啊!”
沈家子女还是觉得不对,依然劝沈父:“我们是不知道小三子在哪,但是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,这钱不该动啊!”
沈父轻蔑一笑:“说的你们多正直一样,是,钱是我拿出去花的,但是就光花在我一个人身上了吗?你们现在吃的穿的用的,哪一样不是花的傅家的钱。别一个个揣着明白当糊涂!”
众人沉默了:好日子谁不想过啊。
就这样,一家人在煎熬中等着沈青山回来。
原来是这样啊,年少的沈青山呆愣愣回了房间。
他摸摸床上柔软的棉花被,看着房中焕然一新的家具,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。
沈青山直接跑出去质问沈父:“为什么都不告诉我,你们花这些钱时都不心虚吗!”
沈青山边说边哭起来。本来他可以有一个富足而又温馨的家庭,有见识丰富的父亲跟端庄大方的母亲。他可以识字作画,学洋文,坐小汽车出行,甚至可以在战乱中出国定居。而这一切,都被沈父毁了。
“你为什么不劝我亲爹试着来找我,为什么要让小弟代替我,现在还要花我亲爹给我的钱!”沈青山哭得涕泪滂沱,他是真想不到啊,这世上竟然有这么自私的人。
沈父有了钱之后,这个养子已经不重要了,他直接扯下了遮羞布:“凭什么我这种人就贱命一条,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一切?呸,我就是让要你尝尝我过的是什么日子。你恨吧,恨死了,你亲爹也出国了,你亲娘也死了!”
一家子人觉得沈父说话太重了,纷纷上来劝说。
沈青山更伤心了:“我喊了你们这么多年哥哥姐姐娘,你们也就这么瞒着我,这么坦然地用着我的钱?”
沈家大姐抹了一把泪:“小三子,是我们猪油蒙了心,对不住你,这钱我们替你从爹那要回来。”
“不用了,”沈青山突然觉得没意思,“这钱给你们,我不要了,这辈子我不会再认你们了。”
说完,沈青山背起了行囊,踏出了这个令他受伤最深的地方。
他没有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