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里的铁皮被巨大的力量撕裂开一个不规则的豁口,边缘卷曲翻起,像是被什么怪物硬生生撕开一般,触目惊心。
浓稠的,近乎黑色的液体正从豁口处缓缓流淌出来,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,散发出极其浓烈的腥臭味,其中还竟然还夹杂着一丝阿媚身上那股经年不散的浓郁香气。
我和陈无赦看得触目惊心,不敢想,要是驾驶员是阿媚……
“阿媚……”陈无赦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。
我拍拍他的肩膀,“没事,阿媚可以瞬移躲开的。”
陈无赦苍白如纸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,他看向我,“接下来呢,继续走吗?”
我看向那条泥泞的小路,他蜿蜒着消失在更浓的,仿佛凝固了一般的白雾雾气深处。
玉丞那扭曲变形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回想——别来……死……都……
退?我冷笑一声,绝无可能。
“走。”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陈无赦没有多话,直接点了点头。
二人再次踏上那条湿滑泥泞的小路,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在我们中间。
九幽通明鉴悬在头顶,白光顽强的撑开一个直径大约五米的安全区,但浓雾在光圈的边缘翻滚涌动,如同有活物在窥视一般。我抬头看天,依旧是令人绝望的黑沉沉,大片大片的乌云低垂着,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。
时间在这里,仿佛被完全的凝固了。
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,我不得不放慢脚步,尸臭味也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浓烈,刺鼻,熏得人头晕眼花。
我赶紧祭出安魂符咒封闭了我和陈无赦的五感,好歹要保证别中了尸毒才好。
小路,突兀的到了尽头。
尽头之外,是一个巨大的深坑。
坑不是特别巨大,直径大约也就是十米左右,但是在这雾气弥漫的死寂森林里,它像一个张开口的巨兽,散发出腐臭的同时,也带来了令人颤栗的气息。
坑的边缘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黑色,油腻反光,坑内是累累白骨,堆积如山!
我和陈无赦并肩而立,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。
我们想象到会有大量的尸骸,但是职业习惯的先入为主让我们完全没有想到,坑底密密麻麻,层层叠叠堆积着的,居然几乎都是大型动物的骸骨!
猪、牛、羊,各种家畜的骨架以各种扭曲、断裂、破碎的姿势混杂在一起,填满了整个深坑,白骨之间,散落着腐烂发黑,粘连着污秽皮毛的肉块,以及无法下咽的脏器。
蛆虫在其中翻滚涌动,发出极其细微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“沙沙”声。
“呕!”陈无赦猛地捂住嘴,干呕了一声,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。
我轻拍了拍陈无赦的背,看得出来,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型屠宰场丢弃骨头的地方,只不过……
我的眼睛捕捉到骸骨的深处,有几具人类的骸骨。
在惨白的,属于动物的骸骨海洋中,赫然夹杂着几抹刺眼的,属于人类的灰白色!
我眯起眼睛,能看到的就有好几个人类的头骨埋在几根粗壮的牛肋骨下方,空洞的眼窝有的对着天,有的对着我们,有的下颌骨不自然的张开,仿佛还在无声的尖叫。
不远处,一截明显是人类手臂的骨头被折断,断裂处参差不齐,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掰断的,旁边的牛头骨上还盛着几节指骨。
更深处,似乎还有半具相对完整的人体骨架,被几具庞大的牛股压住,脊椎呈现出可怕的扭曲角度。
动物和人类的骸骨就这样毫无分别的,亲密而恐怖的混杂在一起,仿佛他们生前遭遇了同样的、不可抗拒的恐怖命运,嘶吼也被随意的丢在同一个深坑里,不分彼此。
“别来……死……都……”玉丞那扭曲的声音,此刻仿佛有了最直观,最血腥的诠释。
这个骨坑像一个明显的交界线,线的这边是厚厚的浓雾,那边是层层叠叠的骨堆和无尽的黑暗。
是的,雾在这个骨坑前停住,就像有生命一般不肯越雷池半步。
我朝左右看了看,已经到了森林的尽头,右边有几棵被撞断的小树,深深的车辙印延伸到九幽通明鉴无法照亮的黑暗中。
就在这死寂和恶臭构成的恐怖图景中,坑底深处,靠近对面坑壁的谷堆阴影里,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异响!
“卡啦!卡啦!”我和陈无赦俱是一惊!
双双举起剑刃严阵以待,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冒出来,那声音依旧存在。
“卡啦!卡啦!”
我仔细的听去,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,正在极其缓慢的在骨堆底下移动。
那声音十分有秩序性,每隔三秒钟响一次,在周围一片死寂的放大下,清晰的传入我们的耳中。
“刺啦!”一声响。
我瞬间屏住呼吸,只见对面的黑暗中,猛地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光,隐约的,一个破败建筑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出来。
歪斜着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棚架。破碎的勉强能看出原先是玻璃材质的碎片散落一地。一个褪色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写着“wc”的简陋指示牌,被一根扭曲的铁杆勉强支撑着,更远一些,似乎还有几块巨大的、模糊的方形阴影,像是被遗弃的集装箱或者房屋。
昏黄的灯光像一盏指路的明灯,为我们照亮了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休息站。
“到了?”陈无赦吞了口唾沫,不敢置信的问道,“原来在这里?”
“按平行位置来看,导航点没错,只不过……”我皱起眉,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。
“玉丞怎么会把我们指到外面去?”
“或者……他一开始跟阿媚是分开的?”我猜测道:“他们二人约定在某一个地方相见,但是阿媚在途中失踪了?他只找到外面?”
“玉丞该不会在浓雾中迷路了吧?”
“如果是这样就好了。”我叹息一声,“如果他找到我们的车,希望他就在上面待着一动不动。”
“呵呵。”陈无赦苦笑,“我看他可没那么听话。”
我也苦笑一声,“走吧,过去休息站看看,是人是鬼,总得见个分晓。”
沿着旁边车轮碾出的印迹,我提着诛魂剑,率先朝前走去,陈无赦跟在我身后,破军刃上的红色火焰照亮了我脚下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