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漫过望乡台的阴木顶,就被台身缠绕的黑煞气劈成了碎光。张云生趴在阳枯树的枝桠间,天篷尺的粗布外套早已解开,尺身的阳纹泛着警惕的淡红 ——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,台基外围的巡逻队不再是之前的三两人,而是成队的黑袍蛊师,手里握着缠满符纹的木杖,腰间挂着鼓囊囊的蛊罐,每走三步就往地面撒一把黑灰,灰粒落地即化作细小的子蛊,在地上爬成警戒圈。
“至少二十个蛊师,” 他压低声音,指尖捏着枝桠的力道不自觉加重,“比昨晚多了近十倍,木杖上的符纹是‘锁魂纹’,能困住散游的生魂,也能察觉活人的阳力。”
树下的李二狗刚把雷纹铜爆符按张叠好,闻言立刻凑到树干旁,透过叶缝往台基看 —— 只见一个穿粗布衣裳的村民不知从哪冒出来,颤巍巍想往台边的草堆走(那里藏着他昨晚落下的镰刀),还没靠近警戒圈,就被一个黑袍蛊师甩了道黑灰。灰粒沾在村民袖口,瞬间化作三只指甲盖大的子蛊,钻进他的皮肤里。村民惨叫一声,眼神瞬间变得空洞,像被抽走了魂,乖乖跟着蛊师往台里走,再也不提镰刀的事。
“他娘的!连村民都不让靠近!” 李二狗的拳头攥得咯吱响,铜钱剑的剑柄被汗湿,“这血蛊使是真慌了,怕我们救村民,连他们的东西都不让拿!”
苏婉儿坐在树影里,引魂灯的灯芯缩成了米粒大小,淡蓝的光透过布巾缝隙,扫过远处江面 —— 江面上又多了一艘黑船,比之前的三艘更大,船舷边站着几个披黑斗篷的人影,正往岸上卸木箱子,箱子落地时发出 “嗡嗡” 声,显然装的是活蛊。“江里又来了支援,” 她的声音带着凝重,“箱子里的阴蛊气很重,估计是血蛊使从其他分舵调的‘子母蛊’,比普通子蛊更凶,能直接钻进魂腔。”
史密斯靠在树干另一侧,圣言碑斜倚在膝头,碑身的圣纹泛着微弱的银光,像在抵抗周围蔓延的煞气。他闭着眼,残魂的气息正顺着风往台里探,过了片刻才睁开眼,语气沉得像铅:“残魂感应到台里多了近百道阴魂气息,都被符链锁着,应该是血蛊使抓来的枉死魂,用来当巡逻的‘活屏障’—— 阴魂看不见摸不着,我们靠近时,它们会先缠上来吸阳力,等我们被缠得没力气,蛊师再出来围堵。”
哑女抱着竹篮蹲在最外侧,护蛊在暗格里不安地颤动,翅膀的荧光忽明忽暗。她轻轻掀开篮盖一角,护蛊立刻探出头,往台基方向飞了寸许,又猛地缩回来,对着她吐出点淡绿的破蛊液 —— 液滴落在地上,竟瞬间凝成了小冰晶,显然台基方向的煞气已经冷到能冻住蛊液,比之前强了数倍。
“不能再待在这里了,” 张云生从枝桠上爬下来,天篷尺重新裹好粗布,“巡逻队的路线已经扩大到阳枯树周围,再过半个时辰,他们就会搜到这里。老渔翁家在村西的偏僻处,周围有阳叶草丛挡煞气,我们先撤去那里,再重新调整计划。”
众人没敢耽搁,李二狗将叠好的雷符塞进怀里,又抓了把阳草粉攥在手心;苏婉儿把引魂灯藏进袖中,只留灯芯贴着皮肤,借体温维持微弱的阳力;史密斯背起圣言碑,圣银匕首别在腰后,随时能拔出来;哑女将竹篮抱在胸前,护蛊的荧光透过篮缝,在前面的路上映出细碎的绿光,指引安全路线。
他们绕着村西的芦苇丛走,这里的阳叶草长得比别处茂盛,叶片上的露珠泛着淡金光,能暂时掩盖身上的阳力。刚走没几步,就听到身后传来蛊师的呵斥声 —— 是巡逻队发现了阳枯树旁的脚印,正往芦苇丛方向搜来。
“快进芦苇丛!” 张云生压低声音,率先钻进半人高的草里,芦苇叶划过脸颊,留下细细的红痕。众人跟着钻进去,蹲在草丛深处,屏住呼吸 —— 能听到蛊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木杖敲击地面的 “笃笃” 声像敲在心上,还有子蛊在草叶上爬的 “沙沙” 声。
护蛊突然对着前方的草叶吐了点破蛊液 —— 液滴落在草叶上,瞬间泛起淡金光,将爬过来的几只子蛊烧成了灰。哑女赶紧捂住护蛊,不让它再吐液,怕金光引来蛊师注意。
巡逻队的脚步声在草丛外停了下来,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:“刚才好像有金光?是不是有活物在里面?”
另一个声音接话:“管它什么活物,撒把‘搜魂灰’进去,要是有活人,灰粒会变红;要是野物,直接毒死算了,省得碍眼。”
李二狗的手已经摸向了怀里的雷符,张云生赶紧按住他的手,轻轻摇头 —— 现在动手,只会引来更多蛊师,他们还没准备好。
就在这时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哨声 —— 是集合哨!巡逻队的蛊师骂了句,没再撒搜魂灰,匆匆往望乡台方向跑去。众人松了口气,趴在草丛里等了片刻,确认没有尾巴,才继续往老渔翁家走。
老渔翁家的院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 “簌簌” 的声音 —— 是老渔翁在晒杨叶草,看到众人进来,赶紧关紧院门,又用稻草堵住门缝:“可算回来了!我刚才看到巡逻队往芦苇丛去,还以为你们被发现了!”
他领着众人进了里屋,屋里比外面暗了些,墙角堆着好几捆新鲜的阳叶草,桌上放着个陶罐,里面装着磨好的阳石粉。“江里早上又来艘大船,卸了不少人,还有黑箱子,” 老渔翁压低声音,往灶膛里添了块柴,火光映得他脸色发白,“我听两个蛊师聊天,说血蛊使觉得村里有‘内鬼’,要在血祭前把全村搜一遍,连老鼠洞都不放过!”
“搜村?” 苏婉儿心里一紧,“要是搜到这里,我们就藏不住了。”
“放心,” 老渔翁指了指灶膛旁的地窖口,“我这有个地窖,里面铺了阳叶草,还藏了守墓人分支留下的‘隐气符’,蛊师的搜魂灰都探不到里面。要是真搜到这里,你们就躲进去。”
张云生走到地窖口,用天篷尺往里面探了探,尺身的阳纹泛着稳定的淡绿,没有红光:“地窖的阳力足,隐气符也管用,是个安全的藏身地。但我们不能一直躲,得尽快调整破阵计划 —— 巡逻加强,之前定的‘亥时行动’肯定不行,蛊师换班的间隙太短,我们没足够时间毁母蛊罐。”
众人围坐在灶膛旁,火光跳动着映在脸上,气氛凝重得像灶膛里的湿柴。李二狗掏出张纸,用炭笔在上面画了望乡台的轮廓,又圈出巡逻队的路线:“现在巡逻队分三波,每波换班间隔只有一刻钟,根本不够我们从密道进台、炸柱、毁罐。要不我们晚上硬闯?我用雷符炸开路,你们趁机进台!”
“不行,” 史密斯摇头,圣言碑的圣纹在火光下泛着淡光,“残魂感应到新增的蛊师里有三个‘蛊将’,手里的母蛊罐能控制上千只子蛊,硬闯只会被子蛊围堵,连台边都靠近不了。”
苏婉儿摩挲着引魂灯的瓷罐,突然抬头:“血祭前一日的夜间,是蛊师最忙的时候 —— 他们要给母蛊罐喂最后一次生魂液,还要检查阵眼柱的符纹,巡逻队的换班会比平时乱,间隙也会变长,至少有半炷香的时间。我们可以选在那天晚上行动,趁他们忙乱,从密道进台。”
“血祭前一日?” 张云生皱了皱眉,从怀里掏出五方令残片,残片在火光下泛着淡金光,“就是明天晚上?生魂能撑到那时候吗?昨天看王猎户的虚影,已经快透明了。”
哑女这时突然拉了拉苏婉儿的衣角,指了指竹篮里的引魂灯 —— 灯芯的淡蓝光突然亮了些,映在墙上,竟隐约显出几个生魂的虚影,是之前在倒影里看到的村民。她又指了指残片,比了个 “残片能养魂” 的手势 —— 之前残片的因果气能让生魂清醒,要是每天用一点因果气滋养,生魂能多撑一天。
“对!” 苏婉儿眼睛一亮,“我们可以每天傍晚去台基附近,用残片的因果气给生魂补一点,不让它们的魂识磨碎,撑到明天晚上肯定没问题。而且明天晚上母蛊罐要喂生魂液,罐口会打开,我们毁罐时更省力,不用先砸开罐盖。”
老渔翁这时从里屋拿出个布包,里面装着几株新鲜的 “养魂草”—— 是他早年在江边采的,能暂时稳住生魂的魂石。“这草熬成水,撒在台基周围,能和残片的因果气呼应,帮生魂撑得更久,” 他把布包递给苏婉儿,“我明天下午去江里下网,顺便把草熬好,撒在台基附近,不让蛊师发现。”
张云生握着残片,在手里掂了掂,终于点头:“就定在明天晚上,血祭前一日的亥时三刻行动。现在分好工:明天白天,我和哑女去台基附近,用残片给生魂补因果气;李二狗和史密斯去密道入口,检查密道里有没有被蛊师设陷阱,顺便用阳草粉把密道里的煞气清了;苏婉儿和老渔翁一起熬养魂草水,傍晚撒去台基。”
“我没问题!” 李二狗拍了拍胸脯,“明天我就去密道,要是有陷阱,我用雷符炸了它!”
史密斯点头:“残魂能感应陷阱的阴气,我们会把密道查得仔仔细细,确保安全。”
苏婉儿接过养魂草,放进怀里:“我会控制好草水的浓度,不让蛊师察觉,只帮生魂稳住魂识。”
哑女抱着护蛊,对着众人点了点头,护蛊也晃了晃翅膀,像是在确认分工。
计划定好后,众人开始做当天的准备:李二狗将雷符重新检查了一遍,把受潮的符纸放在灶膛旁烘干;苏婉儿用引魂灯的灯油调和了一点养魂草汁,确认能和因果气呼应;史密斯用圣银匕首在密道入口的标记(一棵歪脖子树)上刻了个圣纹,方便明天找到入口;张云生则将五方令残片用锦袋装好,只留一丝缝隙,确保明天释放因果气时不会惊动蛊师;哑女给护蛊喂了点阳叶草汁,让它保持体力,明天帮着感应生魂的状态。
傍晚时分,张云生和哑女先出发去台基 —— 他们换上了老渔翁的粗布衣裳,脸上抹了点灶灰,装作去江边捡柴的村民。巡逻队的蛊师果然没注意他们,只是在他们靠近警戒圈时呵斥了两句,让他们别往前走。
张云生蹲在离台基十步远的草堆旁,假装捡柴,悄悄将残片的锦袋缝隙拉大一点 —— 淡金色的因果气顺着缝隙往外溢,像细烟似的飘向台基的倒影。黑晕里的生魂虚影瞬间亮了些,王猎户的刀身虚影不再透明,抱着孩子的妇人也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,像是在安慰。
护蛊在哑女的竹篮里,对着倒影吐了点破蛊液,液滴混着因果气,落在生魂虚影上,它们的身体更清晰了些,不再像之前那样虚浮。哑女趁机将熬好的养魂草水洒在草堆旁,水汁渗进土里,顺着地脉往台基方向流,和因果气一起,在倒影周围形成了一层淡绿的护罩,护住生魂的魂识。
“好了,” 张云生将残片的缝隙重新收小,“因果气和养魂草水都撒好了,生魂能撑到明天晚上。我们该撤了,再待下去会被巡逻队发现。”
两人悄悄往回走,路过村头时,看到蛊师正在张贴 “禁行令”—— 上面画着阴蛊符,写着 “血祭前一日起,村民不得靠近望乡台百步内,违者以‘叛蛊’论处”。几个村民围在旁边,眼神空洞,没人敢说话,只有风吹着禁行令,发出 “哗啦” 的声响,像在哭泣。
回到老渔翁家时,李二狗和史密斯也回来了,他们说密道里没有陷阱,只是有几处阴煞气重的地方,已经用阳草粉清了,还在密道里做了标记,明天晚上顺着标记走,一刻钟就能到台的后殿。
老渔翁已经做好了晚饭,是简单的糙米饭和咸鱼,众人围坐在桌旁,吃得却很安心 —— 虽然明天的破阵之战依旧凶险,但他们有了更周密的计划,有了彼此的配合,还有护蛊和五方令残片的帮助,心里多了份底气。
夜色渐深,望乡台的方向传来隐约的 “嗡嗡” 声,是母蛊在呼应子蛊。老渔翁家的窗子外,巡逻队的灯笼光时不时晃过,却没停下来搜查 —— 阳叶草和隐气符挡住了他们的气息。
张云生靠在墙角,手里攥着五方令残片,残片的温度透过锦袋传来,像一颗定心丸。他知道,明天晚上的一战,不仅是为了救望江村的村民,更是为了阻止幽冥会的阴谋,不让第四门的邪气污染长江,这一战,他们必须赢。
哑女抱着竹篮,护蛊在暗格里已经睡熟,翅膀的荧光偶尔闪烁一下,像是在做着打赢胜仗的梦。李二狗靠在门上,手里攥着雷符,嘴里小声念叨着明天的行动步骤;苏婉儿坐在灯旁,正在给引魂灯添最后一次灯油;史密斯靠在圣言碑旁,闭着眼,残魂的气息正悄悄护着这个小小的屋子,不让煞气靠近。
窗外的月亮慢慢升到中天,望乡台的煞气在夜色里泛着黑红,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。而老渔翁家的小屋里,却透着一股温暖的光,那是希望的光,是众人齐心协力、对抗邪恶的决心,正静静等待着明天晚上的决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