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关门海峡。
海面之上,桅杆如林,遮天蔽日。在郑芝龙与郑成功父子亲自率领的、数百艘福建水师主力战舰的护航下,太子朱慈烺的七万北伐主力,乘坐着数千艘大小船只,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城市,开始缓缓地跨越这道连接着九州与本州的天堑 。
航行充满了紧张。海峡内水流湍急,巨大的漩涡在船底无声地旋转,仿佛随时都会将这支庞大的舰队吞噬。不时有零星的幕府水军小早船,如同被惊扰的蜂群,从远处岛礁的阴影中冲出,发动悍不畏死的骚扰攻击 。船上的武士们呐喊着,奋力划桨,试图靠近,用他们手中那射程有限的铁炮和弓箭造成杀伤。
“左舷敌船!三艘!距离一百五十丈!”福建水师旗舰的了望手上,观察兵声嘶力竭地吼道。
郑成功站在船首,甚至没有举起千里镜。他看着那几艘如同水黾般在海面上跳跃的小船,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、近乎残忍的笑意。
“传令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左舷下层炮甲板,三号、四号、五号炮位,链弹预备。给他们上一课。”
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。在那如同巨兽肋骨般排列的炮窗后,赤裸着上身、肌肉虬结的炮手们,用撬棍和滑轮,熟练地将沉重的链弹塞入炮膛。那是由两颗拳头大的铁球,中间用粗大铁链连接而成的、专门用来摧毁船只索具的恶毒武器。
“放!”
伴随着郑成功令旗的挥下,三门巨炮发出了沉闷的怒吼!浓烈的白烟喷涌而出,三发链弹带着尖锐的、如同鬼哭般的啸声,在空中高速旋转着,如同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,瞬间笼罩了冲在最前方的那艘小早船。
船上的倭国武士们惊恐地抬起头,只看到那旋转的铁链在他们的瞳孔中越放越大。
“轰——!”
没有爆炸,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、木头被硬生生撕裂的巨响!高速旋转的链弹,如同死神的镰刀,瞬间扫过了小早船那脆弱的桅杆和帆索。碗口粗的桅杆,如同被巨斧砍中的树木,从中折断,巨大的船帆如同一块破布,连同断裂的桅杆一同砸下,将甲板上七八名正在准备射击的武士和水手,当场砸成了肉泥!
紧接着,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。这一次,是更为密集的葡萄弹。无数颗拳头大小的铁球,如同暴雨般泼洒而去,瞬间横扫了另外两艘小早船的甲板。脆弱的木质船壳,在炮火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碎,木屑与残肢断臂齐飞。一名站在船首、正准备拔刀指挥的武士头领,上半身被数颗铁球同时击中,如同一个被砸烂的西瓜,瞬间爆成了一团血雾。
一场看似紧张的遭遇战,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,便以一种单方面的、血腥的屠杀而告终。郑家的舰队,用最直接的方式,向这片海域宣告了新主人的到来。
当舰队的主力,终于抵达本州岛最西端的长州藩海岸时,迎接他们的,是一片早已被点燃的、象征着抵抗意志的烽火。数千名长州藩的足轻,在海滩上组成了一个个稀疏的阵列,试图用他们手中的长枪和铁炮,阻挡这支来自大陆的钢铁洪流。
“炮船前出!无差别覆盖射击!”
随着太子中军的将令下达,数十艘吃水较浅的福建水师炮船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迅速前出至近海。
“开火!”
数百门中小型舰炮,同时发出了怒吼!数千枚烧得通红的实心炮弹与开花弹,如同流星雨般划破晨光,呼啸着砸向了那片毫无遮蔽的海滩。
大地在颤抖,沙滩被一遍遍地犁开,爆炸的火光与冲天的烟柱,将整个海岸线都化为了一片人间地狱。那些刚刚还队列严整的足轻方阵,在这如同天罚般的钢铁风暴面前,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,瞬间消融。无数士兵,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的样子,便被呼啸而过的炮弹撕成碎片,或是被爆炸的气浪高高抛起,残缺不全的肢体如同破布娃娃般散落得到处都是。
在舰炮持续不断的轰鸣声中,第一波登陆的冲锋开始了。
数百艘登陆艇的船头,狠狠地冲上沙滩,前方的挡板猛然砸下。数千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明军步卒,呐喊着,如同出闸的猛虎,冲向那片被炮火与硝烟笼罩的海岸。
残余的长州藩士兵,在一名武士的带领下,试图组织起最后的抵抗。然而,迎接他们的,是明军火枪营那如同死神镰刀般的、冷酷无情的三段击。
“第一排!放!”
“砰!砰!砰!”
密集的枪声响起,那名刚刚举起武士刀、正准备高呼口号的武士头领,胸前瞬间爆出数团血花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,缓缓跪倒在地。他身后那道由数十人组成的、脆弱的防线,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沙墙,轰然倒塌。
这场所谓的“长州之战”,与其说是战斗,不如说是一场武装游行。在绝对的、跨越时代的火力优势面前,任何抵抗都显得苍白而可笑。
不到半个时辰,长州藩的沿海防线便被彻底摧毁。当明军的先锋,兵临长州藩主城下时,那扇紧闭的城门,在短暂的犹豫之后,缓缓打开。
长州藩主毛利家,作为对幕府心怀不满的“外样大名”,在亲眼目睹了那支如同天灾般的舰队和那支不可理喻的军队之后,彻底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“罪臣毛利秀就,参见大明皇太子殿下!”毛利家的家主,脱去了象征武士荣耀的具足,换上了一身素服,率领着所有核心家臣,跪伏在太子的马前,姿态恭敬无比,“我毛利家,久慕天朝声威,苦于德川幕府暴政久矣!今日得见殿下王师,如拨云见日!我毛利家,愿为殿下王师先锋,直取京都,讨伐不臣之德川幕府!”
太子端坐于战马之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跪在自己脚下的、曾经的西国霸主,没有立刻让他起身。
然而,在他身侧,李定国看着那位跪在地上的毛利家主,眉头却微微皱起。他敏锐地察觉到,此人虽然姿态卑微,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,燃烧着的并非恐惧,而是一种更为炽热、也更为危险的野心。那是一种渴望引狼入室,再伺机吞噬一切的枭雄之光。
“殿下,”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提醒道,“此人,比九州那些贪生怕死的大名,要危险得多。”
“孤知道。”太子平静地回答,他的目光同样落在那位恭顺得近乎谄媚的毛利家主身上,“但孤现在,需要一条跑得快的‘猎犬’,哪怕它有朝一日会反咬一口。”
他这才缓缓抬手,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:“毛利大人请起。尔既有此忠义之心,孤必不负你。待功成之日,这西国之地,当有你毛利家一席之地。”
在毛利家的“引导”下,明军的推进速度远超预期。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,沿途的城池纷纷望风而降。毛利家对本地地形的熟悉,为大军节省了无数的时间与精力,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高歌猛进的乐观情绪之中。
然而,就在大军高歌猛进,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唾手可得之时,一支由定王朱慈炯率领的、作为全军前锋的三千精锐步卒,在进入一处名为“山崎”的狭窄隘口时,却一头撞上了一堵由钢铁与死亡组成的墙壁。
隘口两侧,本该是寂静的山林。但在定王的前锋刚刚进入谷底的那一刻,山壁之上,突然伸出了数千支黑洞洞的铁炮枪口!
没有任何警告,没有任何呐喊。
“轰——!!!”
数千支铁炮,在同一瞬间发出了怒吼!那震耳欲聋的巨响,汇成了一股毁灭性的声浪,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都为之震裂!
密集的弹雨,如同死神的镰刀,瞬间覆盖了谷底那毫无防备的明军前锋!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士兵,甚至连惨叫都未发出,便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沙雕,瞬间被打成了漫天飞舞的血雾与碎肉!
前所未有的、来自幕府最精锐部队的疯狂伏击,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