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元帝没带人,独自去了偏殿找她。
穆原等在院中,分神关注着门窗紧闭的偏殿的动静。
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。
“父皇将我关一辈子好了……”
“您之前还要我和他道歉,我又没做错事情,我才不道歉……”
“父皇就是偏心,他在为您做事,儿臣也在为您做事,您就只护着他……”
“儿臣还不如回北地去,虽然穷了点儿,到底没人管,现在不仅穷,还累,还要挨骂……”
又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,“儿臣白天忙得连轴转,回府还要考虑一府人的开销,又要满府裁剪秋衣,又要中秋发放阵亡将士抚恤,府中训练用的兵器都没了还没钱铸,父皇还动不动就罚我,罚我禁足,扣我俸禄……”
“儿臣每天也很累啊……”
穆原心中难受,盯着紧闭的门,恨不得冲进去。
从未见她哭过,她永远都是打回去报复回去的。
如今对着陛下,满腔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,怎能不憋坏了。
成元帝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,“这么大人了还哭,说你两句就哭。”
“朕说你一句,你还十句。”
“你有良心没有?朕对你还不够偏心?你这么多兄弟姐妹,从小到大,谁敢欺负你?就连你大皇兄在世时,朕也不准他说你一句,谁都有资格说朕偏心,你有什么资格说?”
“没钱不会进宫拿吗?朕又不是不给你。”
“还有兵器,你缺去武库拿就是,朕又不是小气的人。”
明晏不服气道:“儿臣怎么拿嘛,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。”
“看怎么了,你还怕看?你怕看你让什么不知羞耻的登徒子非礼,还留在脖子上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又哭又哭!”成元帝声音越来越恼火,“朕让你母妃跟你说,又不曾骂你,你哭什么!”
“行了行了别哭了,给你拿钱拿兵器。”
“哼,父皇将我关一辈子好了,反正儿臣回了府也是一堆烦心事,日日操心怎么养得起一大府的人,不如关在玉粼宫,母妃养着我,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
“有点儿出息没有?谁让你待在这儿了?公主府白给你建了?现在就给朕拿着钱滚出宫去,兵器自己去武库搬,反正剩得多。”
明晏赌气道:“父皇要这么说,那儿臣就全给您搬走,一支箭矢都不留!”
“搬搬搬,别哭了,再哭朕罚你跪太庙去。”
……
里面声音小了些,又过了许久,门才打开。
穆原紧张望向殿内。
成元帝走了出来,明晏背对众人站着,似乎还在擦眼泪。
成元帝吩咐徐嘉,“去取五千两银票来,一会儿再送些布匹衣料到公主府去。”
徐嘉忙领命去办。
徐妃越过成元帝朝殿内走去。
穆原看到她侧身靠在徐妃肩上。
转过脸时他看到了一眼,双眼红肿,满脸委屈不忿,拿着手背抹着泪,像个孩子靠在徐妃身上。
顿时心如刀绞。
都是他的错,竟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。
也不要他帮忙了,自己就冒险将兵器要了。
那日在山庄为说服他帮忙劝成元帝同意将兵器给她,不惜被他哄骗着欢爱。
却因此留下爱痕,被父母发现丢尽脸面,又因他被责骂受尽委屈。
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。
她肯定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瓜葛,这才撇开他,自己开口要兵器。
穆原愧疚低头,几乎要稳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徐嘉很快拿来银票,成元帝接过进了殿塞给明晏。
“不许哭了,用完了再问朕要。”
明晏伸手接过,“谢父皇。”
成元色色帝见她哭得嘴唇都肿了,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般,心疼道:“有什么难处和父皇直说就是,你缺兵器去武库搬,钱用光了就来要。”
明晏点点头,“儿臣知道了。”
“回去吧,好好休息一下,让你五哥送你回去。”
明晏摇头,“不劳烦五哥,他还要去户部上值,儿臣没事,自己回府就是。”
“你骑马来的,这副样子哪里能见人,坐你五哥马车回去。”
明殷也接话道:“是啊,漫漫,我送你回府,你这样,母妃也不放心。”
明晏扯出笑容,拉着徐妃,“母妃不必担心,我没事了,明日我再来找母妃。”
又看向明殷,“五哥去忙就是,我没事的。”
穆原忍着心疼上前行礼道:“陛下,臣也要出宫,不如让臣送公主一段,归根结底,此事都是因臣而起,臣也该向公主致歉。”
明晏扭过脸,“不敢劳烦穆相。”
听她这么说,穆原心里更加难受。
弯腰行礼,“公主折煞下官,当真是下官的过错,请公主给下官一个补救的机会。”
明晏不理他。
成元帝看此情景,对穆原道:“逸远不必放在心上,此事到此为止。”
“陛下,臣心中实在难安。”
又望向明晏,“求公主给下官一个赎罪的机会。”
弯着腰,头低垂,倔强请求。
明晏看着他躬身请求的模样,不言不语。
成元帝又觉得头疼,两个犟驴。
看向明晏,温声哄道:“逸远一直惦记此事,和朕说了许久你无错,央求朕不要罚你,是父皇错怪了你,你也别怪他。”
明晏低头,“儿臣明白。”
成元帝商量道:“那就让逸远送你回府?一路上你们也好解开误会,免得日后生了嫌隙,不好共事。”
得了好处,明晏也难得听话乖巧,“是,儿臣都听父皇的。”
穆原松了口气,眼底有些期冀,没有将他拒之千里之外就好。
徐妃怕她这模样被人看到有所威严,让陈嬷嬷去拿了帷帽过来给她戴上。
千叮咛万嘱咐许久,让她保重身体,这才放她离开。
穆原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宫。
成元帝也回了乾元殿。
明殷在玉粼宫中和徐妃单独说话。
“儿臣刚听到父皇说漫漫被什么登徒子非礼,这是怎么回事?”
徐妃摇头,“女儿家的事,你别问,漫漫不想人知道,你父皇今日也不该提。”
明殷老实点头,不再追问。
徐妃却有些担忧,道:“你平时多去公主府看看她,看她和谁来往,她好像有了心仪之人,可我怕那人不是好人,她年纪小,别被人骗了。”
“母妃此话何意?”
“你就关注着她,看她是不是对谁动了心,我问她,她不说,我也怕她吃亏,我久居深宫不得随意出入,你这做兄长的记得多关心关心她。”
心仪之人?
明殷朝门口望去。
“母妃放宽心,漫漫不是会被骗的不懂事的小孩子,儿臣也会上心多关心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