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云麓词心录》第一百五十二章《冰凌花信:雪野孤芳照词心》
楔子·寒信初传
乙巳蛇年正月廿七,煜明在洛阳收到明远的信时,窗台上的水仙正抽出新芽。信笺上沾着北国的雪粒,“小兴安岭冰凌花开”七字力透纸背,末尾附了首《临江仙》:“雪压千林风凛冽,孤标岂惧寒威。嫩黄破萼映清晖。素蟾飞破夜,金蕊唤春归。 曾共影友寻野径,蜂痕犹记当时。冰肌玉骨铸新词。人间无正色,独许此花痴。”
墨砚捧着狐裘进来时,见公子对着信笺轻笑:“苏大人总说‘人间烟火皆词料’,这冰凌花怕是又要入《云麓词话》了。”煜明点头,将信笺夹进《群芳谱》,忽闻檐角铁马叮咚,惊起一痕春梦——七年前在金山寺,明远折梅赠他的场景,竟与这信笺上的雪色重叠。
一·雪野寻芳:破冰而出的诗行
二月初二,鹤岗晨雾未散,煜明已随明远的马车向小兴安岭进发。
“还记得去年在煤矿巷道里说的‘词心在泥里’?”明远掀起棉帘,指向远处灰鹤掠过的雪原,“今日让你瞧瞧,词心亦在冰里。”他从毛皮手套里摸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温热的黏豆包:“街角张婶儿家的,刚蒸好就揣上了。”
马车碾过结冰的溪流,发出清脆的咔嚓声。煜明咬着黏豆包,看窗外雪松如墨,忽然明白为何明远总爱带些热乎点心——这冰天雪地里的一点甜,恰似词心,能暖透寒夜。行至144公里处,明远忽然叫停马车:“到了,当年他们就是在这儿拍的冰凌花。”
雪地上散落着去年的枯叶,煜明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,忽见一片金黄闯入眼帘——三朵冰凌花正从雪缝里探出头,花瓣上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“‘雪覆郊原一片茫,独逢金蕊破寒荒’。”明远吟诵着,从帆布包取出个铜制放大镜,“你看这花瓣纹路,像不像《营造法式》里的冰裂纹?”
二·寒枝论韵:孤芳岂惧无人赏
明远蹲下身子,用手套拂去花茎旁的积雪,露出底下褐色的枯叶:“繁阳说,冰凌花又叫侧金盏,总在枯叶堆里扎根。”煜明想起《诗经·蒹葭》“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”的意境,忽觉这小花才是真正的“伊人”,在寒荒中等待知己。
“‘凌冽寒风花绽放,晶莹玉骨韵流香’,”煜明指着花瓣上的冰棱,“此句妙在‘玉骨’二字,既写花姿,又见风骨。”明远从兜里掏出个铁皮盒,里面是晒干的桦树茸:“去年在长白山煮过,最配这冰天雪地。”铜壶在雪地上滋滋冒着热气,两人就着茶香细观花态,忽见一只蜜蜂跌跌撞撞落在蕊心。
“‘蜂飞蕊畔情无限’,”明远笑着摇头,“零下十五度的天,哪来的蜜蜂?”煜明凑近细看,见那蜜蜂翅膀上粘着冰晶,却仍执着地振翅:“怕是去年的幸存者,被花香引了来。”明远忽然握住他的手腕,掌心的薄茧隔着衣袖传来温度:“你我何尝不是这般‘痴人’?旁人皆道诗词无用,我们偏要在这冰天雪地里,寻那一点暖香。”
三·破冰悟心:冷冽处见真性情
申时初,云层压得极低,眼看要落雪。
明远铺开防水油布,取出澄心堂纸:“当年在长白山顶,你以天池水研墨;今日便以这冰凌花上的雪水,写首《鹧鸪天》如何?”煜明点头,见他从怀里掏出个银酒壶,壶身刻着“寒芳”二字:“去年在汴京打制的,专为盛雪水。”
雪水在砚中轻旋,狼毫饱蘸墨汁,落在纸上竟洇出冰裂纹般的纹路。煜明望着花丛中明远的身影——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枯枝拨弄积雪,护着那几株脆弱的花茎,忽然想起《云麓词话》里“词骨如梅,愈冷愈香”的批注,笔锋一转,写下:
《鹧鸪天·冰凌花》
雪压千林裂玉声,孤标岂惧朔风横。嫩黄破萼三分冷,老褐埋香一段情。
蜂影乱,蝶魂惊,人间无地着娉婷。素蟾飞破千山墨,独向冰原燃小灯。
“‘独向冰原燃小灯’,”明远轻声吟诵,指尖抚过“燃”字,“比我那‘照破苍茫’更见温柔。你瞧这花,不似牡丹占尽春光,却在最凛冽处,为天地点一盏灯。”煜明望着他睫毛上凝着的霜花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太学里,明远为帮他抄书冻得手指发紫的模样——有些人,天生就是要在寒夜里燃灯的。
四·别绪:一枝折得寄心知
暮色四合时,两人在花旁埋下块青铜镇纸,镇纸刻着“孤芳”二字。
“待得明年花开,若见镇纸生了苔痕,”明远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晶,“便知我们的词心,没被这风雪埋了。”煜明摸出随身携带的狼毫笔,笔杆上“昆仑雪髓”四字已被摩挲得温润:“此笔曾写过雪山,今又染了冰凌香,倒像是从《山海经》里走出来的。”
归途中,明远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,里面是晒干的冰凌花标本:“繁阳说,这花能入药。”煜明接过时,触到锦囊内侧绣着的“寒芳”二字,针脚细密,竟似女子手艺。明远耳尖微烫:“在鹤岗找绣娘绣的,你别多想——”他忽然指向远处松林,“看!那株老松被雪压弯了腰,却到底没折断,多像你词里的‘孤标岂惧朔风横’。”
马车在雪地上碾出蜿蜒的辙痕,恰似五线谱上的音符。煜明望着明远鬓角的霜色,忽觉这一路从昆仑到鹤岗,从铁路到花丛,他们始终在做同一件事:在冷硬的现实里,寻找柔软的诗心;在荒芜的岁月中,埋下开花的种子。
五·尾章:春信藏在冰雪里
二月廿三,洛阳收到鹤岗寄来的包裹。
墨砚拆开油纸,见是包着棉絮的冰凌花标本,还有明远的信:“去岁今日,与兄共赏寒芳。今寄花魂一缕,愿助《云麓》生香。”煜明将标本夹入《全宋词》,见书页间飘落片去年的梅瓣,与金黄的花瓣叠在一起,竟像是跨越千里的春讯。
案头新磨的松烟墨散着幽光,煜明铺开纸,写下《云麓词心录》新章:“与明远兄探冰凌花,见其‘破寒荒’之勇,感其‘映清光’之洁。世人皆爱暖春桃杏,吾独怜此花——于无声处破冰,在绝境中绽芳,不待东风,自成风景。词心当如此:耐得住寂寞,守得住孤清,纵算零落成泥,亦留一段香魂,待后人拾捡。今以词记之,不为颂花,只为世间所有‘独向早春呈烂漫’的坚韧,致一阙清歌。”
搁笔时,窗外飘起细雪。煜明望着冰凌花标本上的冰晶,忽然明白:真正的春天,从来不是柳绿花红时才到——当有人愿意在冰天雪地里,为一朵小花停留,为一茎嫩蕊弯腰,春便已在他眼底,在他笔下,在他与知己相视而笑的瞬间,悄悄漫过心头。
(全文完)
创作手记
本章以散文《时光深处的冰凌花之约》为灵感,延续“词心在困境中坚守”的母题。通过“雪野寻芳”“寒枝论韵”等场景,将冰凌花的自然特质与诗词意象深度融合:以“破冰绽放”喻作词心的坚韧,用“蜂蝶寻香”暗指知己间的心灵共鸣。友情线以“分食黏豆包”“共埋镇纸”等细节贯穿,展现无需多言的默契。新词《鹧鸪天》紧扣冰凌花意象,“燃小灯”呼应前文“燃灯者”,将个体坚守升华为文明传承的微光。结尾以标本入书、梅瓣映花的细节,构建起“冰雪-春信”的时空对话,延续“词心穿越岁月,终将绽放”的核心隐喻,使自然之美与人文精神浑然一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