灾民们的危机化解,赵予书一行终于重新上路。
马车晃晃悠悠,带着商队,身后跟着数千人的难民,一行人声势浩大。
瓜州太守站在高处,冷眼盯着他们的队伍。
纵然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心,可也别无他法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安然离去。
五日后,赵予书一行人,与王大一行人在管道上重新汇合。
两伙人叙了旧,赵予书也把晋王派来的六人介绍给了几人认识。
王大深谙官场那一套,很快就跟六人熟悉热络起来。
徐孝之则找了个机会,私下里惭愧地跟赵予书说:
“我有负三小姐所托,没有照顾好二小姐腹中的孩子。”
赵予书眼中适时的出现一抹惊讶:“出什么事了?”
徐孝之便把赵露白被官差为难流产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怕赵予书计较,他还额外补充了一句:
“打她的官差也只是公事公办,他不是有意的,现在也很内疚。”
赵予书自然不会追究,也看似沉痛地叹了口气,紧接着便问:
“赵露白现在怎么样?”
徐孝之还真没怎么关注过她,想了想说:
“小产后,她就一直很虚弱,都是她那个疯掉的娘在照顾。”
两人正说着话,外面又下起了雨。
深秋的天,冷一阵热一阵,下雨的时候,凉意更是刺骨。
赵予书看了看天,思忖着道:
“二姐出了这样的事,于情于理,我都该去看一下。”
徐孝之深以为然:“是该去看看的,三小姐,要我安排吗?”
赵予书点了头。
于是当晚,她就在马车上,重新换上了女装。
衣服才穿到一半,忽听马车外面有脚步声,下一刻,脚步声瞬间靠近。
赵予书本能地抱住衣服后退,眼睁睁看着一把短匕首顺着马车的车帘捅了进来。
一击未中,外面的人没有恋战,转身就跑。
赵予书飞快把衣服穿好,掀开车帘,跳下马车。
目光如电,在四周环视一圈。
因为要换装,所以她特意选的离人群远的地方。
目之所及,附近根本没有人,只有一车车的货物。
赵予书并没有掉以轻心,冷着脸,边往前走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。
一路前行到商队驻扎地,赵予书立刻唤人:
“小鹤,过来。”
小鹤正坐在地上跟张猛烧火烤肉,一张本就暗黄的小脸,被烟火熏出来好几块黑渍。
听到赵予书叫他,立刻起身跑了过来。
“主子,有什么事吗?”
瞧见赵予书的女装打扮,表情又是一怔。
错愕地看了她两眼,神情有些局促。
“怎么又扮成了这样模样,这回是要去杀谁啊?”
赵予书:“……”
难道她穿裙子,就非得和杀人画上等号吗?
尴尬地咳了声,她说出自己的目的:
“你去叫上几个人,检查一下那些货物,小心些,里头可能藏了贼。”
小鹤一听,当即正色,严肃以待。
“好,我这就带人过去。”
黑虎、黑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走过来问:
“主子,是有什么事吗?”
赵予书看了他们二人一眼:“汪林呢?”
两人道:“最近雨下得勤,路边的水坑里竟然有鱼,他把鱼抓了,这会儿正准备烤鱼呢。”
赵予书一笑,藏住眼底深意:“这没什么事,你们俩和他一起烤鱼去吧。”
两人听她这样说完,才听话地走了。
另一头,小鹤带着人,在货车上细细翻找。
在查看其中一辆布匹车时,伸出去的棍子忽然感觉受到了阻力。
倏然,车中堆积的布匹全部掀翻。
紧接着,混乱的布匹中跳出一个人来。
只见这人身高不过八岁孩童的大小,一张圆脸,看着也和孩童没有差别。
可他的身手却极为灵巧,远非一般孩童能比。
暴露身形后,就第一时间朝着远处逃窜。
跑起来也快急了,小鹤一时不察,他便已经到了三米之外。
小鹤当即大喊:“抓住他!”
四面八方立刻来人,朝着那人围堵而去。
眼看着前面多了道人墙,这人没有强攻,而是转了身就想换路跑。
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,小鹤已经到了他身后。
“你是何人?为何要对我主人不利?”
近了他才发现,这人虽然乍看是孩童,可脸上的皮肤松弛极了,绝不是一个稚童会有的状态。
眼见没路可走,这人眼中掠过一丝凌厉。
“我与你无冤无仇,本不想牵连无辜,是你逼我的!”
说着,袖口一滑,出现一把短刀,朝着小鹤就直直刺去!
小鹤早对他有所防范,往后一退,轻松躲过了这一刀。
顷刻间,两人便交起手来。
那人虽然身体灵巧,但力气却比不得小鹤。
而且身高矮小,底盘吃亏。
须臾之间,小鹤找到空子,一脚,重重踢踹到此人腹部。
那人痛呼一声,朝后高高地飞去,又重重砸落在地面。
噗的一声,喷出一大口血。
其余人趁势拿着长刀上前,抵在他的喉咙,成功将此人制住。
“走,带他去见主人!”
小鹤骄傲地抬了抬下巴,下达指令。
底下人很快把这人给五花大绑,确定他再也没有反击的可能,才连同他刚刚所拿的匕首一起,带到赵予书面前。
赵予书先是看了刀,确认就是差点刺伤她的那把。
才看了看人,发现这人有些眼熟。
“我记得你,你是黑风寨的。”
“什么?”小鹤大怒:“主子收留他们,给他们吃喝,他们还敢存这种心思?主人,让我去,把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全抓起来!”
被制住的人原本铁着脸一言不发,闻言才大喊道:
“跟其余人没关系,他们不知道我的事,我是为了给我哥哥报仇!”
赵予书抬手,止住小鹤的脚步,走到这人面前,冷漠地逼视他:
“给你哥哥报仇?你哥哥是谁?”
对方冷笑道:“你当然不记得他了,我哥哥早成了你们这些人的刀下亡魂!”
赵予书皱眉:“你哥哥是黑风寨来偷粮食那天晚上,死掉的两人之一?”
这人似乎还有廉耻心,听到她用偷字后,眼神闪烁了下,有些难堪。
但很快,他就再次对赵予书大喊道:“反正你欠我一条命,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,否则我哥哥的仇,我早晚都是要报的!”
“老实点!”小鹤见他还敢对自己主子大呼小叫,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。
他的掌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,一巴掌下去,对方闷哼一声,只觉得眼冒金星。
“算了。”赵予书皱眉,叫停小鹤的行为。
“主子,这人对你仇恨太深,不能养虎为患!”
小鹤在一边也把两人的恩怨听明白了,他怒道:
“当日的事情,分明是他们来偷盗有错在先,我们也损伤了不少人。主子不计前嫌,不仅原谅了他们,还收留他们给他们饭吃,他不心存感激也就算了,竟然还对主子存有怨恨,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,迟早会成隐患!”
赵予书心中的顾虑也和小鹤差不多。
但是她又比小鹤多一层考量。
沉吟片刻后,道:“黑风寨的人都是一起的,既然他有这样的念头,难保别人就不这样想。他是隐患,别人就未尝不是。”
被压着的人听她这样说,眼中掠过惊慌:“你什么意思,你想要做什么?”
赵予书淡声道:“你别怕,我虽然有些手段,但也不是什么坏人,我不会轻易伤害他们。顶多是把其余黑风寨的人,全都赶出队伍,让他们另找地方,自生自灭。”
“不,不可以!”对方一听她的话就急了,双眼含泪道:“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,与其他人无关,你要杀要剐就朝着我一个人来,不要牵连其他人。”
赵予书冷笑:“有还是没有,是你用一张嘴说就能说得明白的吗?今日以前,你还不是表现得和其他人一样无害,有了你这样的前车之鉴,我也很难对其他人再有信任。”
她说罢,就挥手叫来一人:“你去,把黑风寨的那些老弱病残都给我带过来。”
“不,不行!”被捆住的人疯狂地挣扎起来,两边的人一时不察,竟真的让他挣脱,跑到了赵予书面前。
他们大惊,就要拔刀过去处置他,然而他到了赵予书面前,却是猛地一跪。
费力地挪动着身子,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。
“算我求你,只杀了我一人便好,千万不要赶走其余黑风寨的百姓。外面是那样的乱世,你赶走他们,他们无处可去。”
其余人瞧着他这举止,眼中都有惊讶。
赵予书眼底却是一抹了然。
“你既然想要杀我,给你兄长报仇,我在你心中便是个十恶不赦之人,既然如此,又怎么会放心把黑风寨的那些人都交到我手上?”
“我……”这人被她问得微顿,磕巴了一下,才别开脸,有些难以启齿地道:“我只是想报仇,并没有觉得你是一个坏人。”
赵予书看着他的样子,重重一叹:“所以,你其实不是想杀我,你只是想用刺杀我这件事,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杀了你。”
这样,他就既能放下对兄长之死的仇恨,又能让黑风寨的人继续跟着赵予书,有个倚靠安稳度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