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过分了,这些人想干什么?”
郑威兴高采烈收拾好东西,出门就发现路被堵了,脸唰地一下垮了下来。
“赈济灾民本来就是当地父母官的事,跟我们走商的有什么关系?赵老弟你好心才给他们施粥,他们现在却不让你走,难道还要供养他们一辈子不成?”
小鹤也怒冲冲,提着刀就要往前冲:
“一群白眼狼,白给他们吃这些天了,主子,让我出去给他们个教训!”
张猛也拿出大刀,满脸冷酷跟在他身边。
“我和你一起去,这几天的安生日子过得太累,也是时候该活动活动了。”
“快住手!”
“别冲动!”
汪林和千家子两人见势不对,赶紧一左一右,抱住这两个莽汉。
“不能跟灾民起冲突!”
赵予书紧接着出声,叫停二人的动作。
然而却熄不灭他们心中的怒火。
就连黑虎、黑豹都满脸火气:
“主子,你今天是怎么了,人家都欺负到我们脸上了,你还心慈手软。”
赵予书摇头:“武力镇压简单,但你们忘了,这里不是野外的三不管地界,当地太守和我们有仇,说不定他的眼线就在暗中盯着。”
“外面那些个不是匪徒流寇,他们是难民,既是民,就没有想打就打,想杀就杀的道理,你们若是真动了手,别管伤没伤到人,太守肯定会大做文章。”
“到时候官府以伤民的名义把我们带走,关进牢狱里,再扣下我们的货物就名正言顺了,有了罪名,就是外人想搭救我们都无从下手,正合他的意!”
晋王派来的六人见难民围堵,原本也起了武力镇压的心思。
经过赵予书一说,才意识到其中的可怕之处。
看向赵予书的眼神,也不禁多了一丝敬畏。
“赵公子心细如发,多亏你的提点,我等才未做出蠢事。只是如今的情形,赵公子可有什么脱身之策?”
称呼问题是提前商量好的,寡妇门前是非多,赵予书恳请他们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她赵公子。
六人看在她一个女人经商不易的份上,毫不犹豫答应了。
面对他们的疑问,赵予书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好主意。
太守这一招,实在是太阴了!
她看向千家子:“先生可有什么妙策?”
千家子想了想,含笑献出一策:
“后厨今早刚杀了鸡,鸡血还没来得及清理,主子可把鸡血拿在手中,一路泼洒出去,难民们见到此物,定会后退躲闪,到时我们趁机遁逃出去,此为逃出一条血路!”
赵予书:“……”
这法子听起来也太丢人了吧。
千家子殷切地盯着她:“主子觉得属下这一计策如何,可能行得通?”
赵予书尴尬轻咳,不与他对视。
这时汪林主动上前一步道:“主子,汪林倒是有一拙计。”
“哦?汪账房,你有什么妙计?”
赵予书松了一口气,忙看向汪林。
酒楼开张以后,一直是汪林在管账,所以有了个别称。
汪林道:“既然那些人不让主子走,是为了日后也能有口饭吃,那主子便让他们一起走,答应供他们的饭便是。”
小鹤跟张猛大怒:“你这算什么蠢计,主子又不是皇帝,哪养得起那么多口闲人?”
千家子倒是若有所思。
赵予书也在短暂的思索后,眼中微亮:
“对啊,我怎么忘了还能这样?”
小鹤不解:“主子,难道你真的要一直供着那些人吃喝?”
赵予书则看向晋王派来的六人:
“六位大哥,不知道你们的主子手下可还缺人手?那些灾民们虽说现在面黄肌瘦,但其中青壮年男子也不在少数,孩童更是吃得少,培养空间大,全都是现成的人才啊!”
经过赵予书这么一说,六人也是眼前一亮。
灾民们就算一无所有,可他们也是人啊。
有时候,人本身就是一种资源,有着潜在的价值。
男的带回边北,给口饭吃,可以让他们参军,上战场厮杀,修筑城墙。
女的也带回去,缝缝补补,洗洗涮涮,全都是干活的好料子。
边北每年都会有大量被发配的罪臣和家属充当苦役,他们也每回都收下安置。
这些难民们,难道还连贪官污吏的家属都不如吗?
六人念头一转,当即有了主意。
“多谢赵公子提点,我们这就去问问这些难民的意见。”
接着,六人走出酒楼,出现在混乱的灾民中,先是控制了一下场面。
而后其中一人高声问道:
“你们没饭吃,我们可以给你们饭吃,但要你们给我们干活,你们可愿意?”
灾民们本就是图能有个活路,听到能有吃喝,怎么可能不答应。
“愿意!”
“好!既然你们愿意,那就别堵着路了,带好你们的家眷,都跟我们一起走吧,瓜洲不留的人,我们边北收了!”
多数灾民本来就是逃荒过来的,听说瓜洲有人赈灾才千里赶来。
只要能有一口饭,别说是去边北,就是去千里外的京城他们都愿意!
就在大家都被说动的时候,灾民们中间,忽然有人喊:
“大家别信他们的,瓜洲到边北得走一个月的路,这一路上谁管我们吃喝?”
很快就有人附和:
“就是,他们在瓜洲才能支开粥棚,现在他们自己也要赶路,一旦坐上马车,哪还顾得上用脚走路的我们?”
在这两人的挑拨下,刚刚被安抚下来的灾民情绪,一下子又乱了起来。
“说得对啊,带我们去边北做事,哪有这么好的事?”
“不能让他们走,他们走了,肯定就不管我们了!”
原本想要让路的灾民们,在这一阵哄乱后,又重新把酒楼围了起来。
赵予书一直在人群中盯着,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发声的几人。
双眼迅速锁定目标,给了黑虎一个手势。
黑虎早就气得满头冒烟了,得到命令,如获至宝。
双眼冒出兴奋的光,往人群里一钻。
很快,他就单手提溜个人,把他拎了出来。
“主子,是这个人吗?”
在那人的痛呼声中,黑虎把他重重地扔在地上。
赵予书面色微冷地点点头,走到这人面前,冰冷地审问:
“你是何人,为何要挑唆灾民暴乱?”
地上的人眼中掠过一丝慌乱,嘴硬道:
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听不懂吗?”
赵予书冷笑一声,挥手叫来小鹤:“把他的外衣给我扒掉。”
小鹤利落的过来照做。
双手抓着这人衣襟,往两边用力一扯。
只听刺啦一声。
表面的破衣烂衫被撕掉后,露出了里面干净、整齐的雪白里衣。
“大家都过来看看,这人身上穿的什么?”
赵予书一声令下,小鹤单手提起这人,像拿个挂件似的把他挂在手上,向四周示意。
暗处,瓜洲太守的人眼眉一皱:
“那少年到底是什么怪物,怎么那么大力气!”
另一人面色沉重:“我们走吧,太守这一局,又被人给破了。”
赵予书冷笑道:“凡是真正的灾民,无不经历过长途跋涉的迁徙,抵达瓜洲时必然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。但眼前这人,他把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在外头,里头的衣服却又好又干净,难民们,你们觉得这是你们的同类吗?”
酒楼前,在小鹤的拎人示意下,灾民们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衣服。
瞧见他一身上好的布料,众人也是脸色各异。
被拎着的人慌乱地给自己辩解:
“就算我有一身好衣服又怎么了,就不能是我爱惜衣物,保护的好吗?”
赵予书见他还不死心,再次道:
“就算你保护的好,但眼下是秋日时节,时冷时热,又多雨,你就是把衣服保护的再好,也不可能一点污渍没有。”
那人继续嘴硬:“我娘子经常给我洗衣服,这还不成吗?”
赵予书闻言,看向他的眼底多了抹轻蔑。
就连拎着他的小鹤都不屑的撇了撇唇:
“蠢货,一个人连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,连话都不愿意多说,谁还会给你洗衣服?”
离得近的难民补充:“就是有好衣服,饿极了的时候也拿去换成东西吃了,绝不可能穿在身上!”
赵予书道:“这人不是难民,却穿上破衣服,混在你们中间,肯定是别有用心!”
小鹤跟着喊:“对,他别有用心!”
难民们迟疑了一下,有人认了出来。
“最开始跟我们说赵老板要走,让我们来阻拦他的,是不是就有这个人?”
有了第一个说这话的,就会有第二个附和。
很快,没多久,这人就成了灾民们公认的不怀好意的敌人。
赵予书道:“既然大家都知道他不安好心,那他说的话,你们能信吗?”
灾民们异口同声:“不能信!”
赵予书满意地笑:“既然如此,我们要带你们去边北,你们还去不去?”
场面安静了一会儿。
终于有第一个人接话:“我去!赵老板,你给我们施粥这些天不图回报,你是大善人,我愿意相信你!”
有了人开头,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。
“我也愿意去,相信赵老板!”
“我也要跟着赵老板,赵老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