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坚硬的水泥地面,竟然被戳出了一个小坑。
黄三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,一股骚臭味从他裤裆里传来。
他连滚带爬地起身,冲到自己那些小弟面前,又踢又骂:“都他妈别嚎了!快滚!快滚!”
一群混混互相搀扶着,狼狈不堪地爬上车,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陆辰随手扔掉钢管,转身走向林诗韵。
“没事了。”他脸上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,仿佛刚才那个如同杀神附体的人不是他。
林诗韵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有后怕,有安心,还有一丝心疼。她知道,他刚才说的“心情很不好”,是真的。
陆辰看着恢复宁静的厂区,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。他知道,黄三这种小角色,只是巨浪翻涌时溅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。
打跑了他们,还会有李四,王五。
只要辰光厂这块肥肉暴露在外面,只要他没有找到一把足够强大的保护伞,这样的骚扰就永远不会停止。
而真正可怕的,是那头隐藏在深渊中,至今没有露出真容的巨龙。它又会在什么时候,以怎样的方式,亮出它的獠牙?
陆辰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,第一次感到前路如此迷茫。他需要一个全新的计划,一个能让他在这盘恐怖棋局中,活下去的计划。
第二天天一亮,宿醉的工人们揉着昏沉的脑袋,三三两两地走进工厂,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。当他们看到广场上散落的血迹和那个被钢管戳出的小坑时,昨夜的狂欢气氛瞬间荡然无存。
赵卫龙听完陆辰对昨晚事情的简单描述,酒意全消,气得一拳砸在办公桌上:“他妈的!这帮杂碎,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!辰哥,你等着,我这就叫上兄弟,把那个黄三的老窝给端了!”
“端了他的老窝,然后呢?”陆辰递给他一杯热茶,神情平静,“然后警察上门,说我们聚众斗殴,把我们抓进去,让厂子关门?”
赵卫龙顿时哑火了,烦躁地抓着头发:“那怎么办?难道就这么算了?今天来个黄三,明天就可能来个黑三,咱们这厂子还开不开了?”
“暴力,是最低级的手段。对付这种人,你比他更狠,他会暂时怕你。但对付这个吃人的世道,光靠拳头是没用的。”陆辰的目光投向窗外,看着工人们开始清点昨天盘点好的巨额现金,准备送去银行,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思。
昨晚的冲突,像一记警钟,让他从“卓越资本”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清醒过来。远虑固然重要,但近忧不除,辰光厂随时可能被这些牛鬼蛇神拖垮。
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,被动地等待危险上门,然后再奋起反击。他必须主动出击,为辰光厂撑起一把保护伞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电话响了。
赵卫龙接起电话,听了几句,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。
“辰哥,”他放下电话,声音沉重,“县土地局打来的。”
“说什么?”陆辰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麻烦来了。
“说……说我们昨天搞展销会,临时搭建的那些帐篷,占用了厂区外的公共绿化带,属于违章建筑。要求我们今天之内必须拆除,并且……还要缴纳二十万的罚款。”赵卫龙的声音越说越小。
二十万!
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,砸在每个人的心头。昨天拼死拼活才赚了四十多万,还清了供应商的欠款,刚刚够喘口气,现在一张嘴就要罚走一半?
“这他妈就是明抢!”赵卫龙怒吼道,“我们昨天是为了给下岗工人和困难群众谋福利,县里电视台都派人来拍了,他们怎么敢!”
“他们当然敢。”陆辰的表情反而冷静了下来,“电视台拍的是我们,罚款的是他们。对他们来说,这是两码事。卫龙,你去查一下,土地局负责这块的是谁,叫什么,什么背景。”
赵卫龙虽然气愤,但对陆辰的命令还是立刻执行。他冲出去打了几个电话,很快就回来了。
“查到了。是土地局规划科的王建国,王科长。这家伙不是周鸿途的人,他舅舅是县人大的一个副主任,平时不怎么站队,但听说这个人……手脚不太干净,贪得很。”
陆辰点了点头,心中有了计较。这不是来自周鸿途或“乔”的直接打击,更像是一条闻到腥味的鲨鱼,循着血腥味自己找上门来的。这种人,比钱秘书那种对手更难缠。因为他们没有明确的政治目的,唯一的目的就是钱。你跟他讲道理,他跟你讲法规;你跟他讲法规,他跟你耍无赖。
“辰哥,要不,我去找找王老?或者……直接把这事捅给市纪委?”赵卫龙提议道。
“不行。”陆辰立刻否决,“王老的人情,要用在刀刃上。市纪委盯着的是周鸿途这种大案,这种扯皮的小事,他们根本不会管,反而会显得我们无能。杀鸡,焉用牛刀?”
“那怎么办?真给他们二十万?”赵卫龙一脸不甘。
“钱,一分都不会给。”陆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不但不给,我还要让他客客气气地把这事给平了。”
他站起身,从抽屉里拿出两条从香港带回来的高级香烟,又让财务取了两千块现金,用一个不起眼的黑塑料袋装好。
“卫龙,猴子,你们跟我走一趟。”
赵卫龙和猴子面面相觑,不明白陆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县土地局。
规划科科长办公室里,王建国正靠在自己的真皮老板椅上,悠闲地喝着茶。他四十岁出头,戴着金边眼镜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看起来文质彬彬,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贪婪。
当秘书通报辰光厂的陆辰求见时,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???的微笑。鱼儿,上钩了。
陆辰三人被领了进来。
“哎呀,陆总,真是年轻有为啊!”王建国热情地站起身,主动伸出手,但眼神却在陆辰手里的黑塑料袋上瞟了一眼,“昨天辰光厂的义举,我们可都是听说了,为民解困,为政府分忧,值得表扬嘛!”
“王科长过奖了,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。”陆辰微笑着,不着痕迹地把袋子放在了墙角的茶几上,然后才和王建国握手。
赵卫龙和猴子站在一旁,看着两人虚伪地客套,心里直犯恶心。
分宾主落座后,王建国亲自给陆辰泡了茶,叹了口气说道:“陆总啊,你的来意我明白。说实话,对于你们厂的情况,我是非常同情的。但是……规定就是规定,国法无情啊。你们占用了公共绿地,影响了市容市貌,这个事实是存在的。下面的人把报告递上来,我也压不住啊。”
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、爱莫能助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