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屹正准备告退,但汉武帝却将他留了下来。
“霍侯不是外人,刚才的事,待他进来,你且与他再细说一番。”
汉武帝神色威仪地坐在上首,抬头盯着殿门处。
方屹连忙点头应声,朝着一侧退去。
徐栀跟在霍去病的身后,向未央宫的方向缓步走来。
方屹退居左侧,他抬头看向天边。
却陡见客星光芒大盛,含苞欲放的花枝,竟有了盛开的趋势。
他的心头猛得一惊,难道这客星与霍侯爷有关?
方屹抬眸看了眼汉武帝。
见他并未注意自己,忙从怀里抽出了卦象绢帛,悄悄地推演起来。
霍去病被侍者带着入殿。
徐栀跟在他的身后,偷偷地打量了周围一眼,顿时便被古时的帝王威严震惊。
殿中林立着数根巨柱,支撑着大殿的殿身。
粗壮的柱身,需要数人才能合抱起来。
柱面以朱漆绘制,上头还绘刻着大片蟠龙与祥云的图案。
而在烛火的映照下,它们似乎要从柱面上活过来。
蟠龙熠熠闪光,恍惚了人眼。
艳丽的颜色与大殿内的整体色调契合,尽显威严之气。
徐栀就像是进入大观园的刘姥姥,目光所到之处,便再也无法移位。
“这里的台基,是金子做的吗?”
卡俄斯看了眼她目光的落点,一抹无奈之色骤然跃上面前。
“你很穷吗?”
徐栀敛眸,疑惑地眨了眨眼。
“难道我不穷?!
就师父给的那点补贴。
都不够我赔那些被打破的屋顶,还有伤人的医药费。
再说了,还有阿司需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草。
祂说是炼制【永生丹】的必需品。
祂一句话,我几乎跑遍了上京所有中医馆!
但是,买回来的,大多都是真假掺半,钱还没少花!
一天天的,吃口馒头我都得掰两半!”
卡俄斯那看不出眉眼的面容,似乎是在抽搐。
你就不能下手轻点?
少掀人家的屋顶,少动手教训人!
还你吃馒头?
那个大高个做的饭食,难道都喂了狗了?!
你还吃上馒头了!
卡俄斯严重怀疑。
徐栀是在诓祂出现得晚,不知道她之前的生活。
徐栀并不知道卡俄斯在想什么。
她跟着霍去病往里走,殿内的装饰也逐渐不同。
殿前两侧,编钟齐列,铜像矗立。
若是抬来桌案,此处更像是宴请群臣的会客殿。
而大殿后方。
一张巨大的舆地图,就这样被明晃晃地悬挂在了殿前。
地图在古代是绝密的国家档案。
但汉武帝却毫不避讳地将其展示在前殿。
甚至还将匈奴与边疆不安分的那些小国也归了进来。
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”
徐栀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话。
汉武帝在见到霍去病的身后。
还跟着一个摇头晃脑的小姑娘时,随即放声大笑起来。
就连霍去病,为何会这么快地出现在此,他也不想追问了。
霍去病身着甲胄,褪去腰间佩刀,对着汉武帝便跪了下来。
“臣,霍去病参见陛下。”
眼看霍去病都跪了。
徐栀心中,纵有千百个不愿意跪的理由,也彻底无法了。
不过……
只要一想到,自己可是看见了之前只能在教科书上才能见到的皇帝。
而且还是活的!
这下跪,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。
徐栀正要跪下。
一旁正在推演的方屹,却突然大喊了一声。
这动静吓了徐栀一跳,就连跪下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。
直到方屹出声,霍去病这才注意到,原来在殿侧的阴影里还有一人。
“臣殿前失仪,望陛下恕罪。”
方屹急忙跪地请罪。
汉武帝知晓方屹一直是个稳重的老臣,能让他如此慌乱,必定是有大事。
但他依旧面露不悦。
究竟是什么大事,非要在此时闹出这番动静。
他重重地哼了一声,随后便一言不发。
徐栀见没人注意自己。
便悄悄地站直了身子,轻轻捶了下,因维持半蹲姿势而逐渐麻木的双腿。
周围一片寂静,只能听见方屹颤抖地呼吸声,似乎还带着极大的惧意。
她抬头看向稳坐高台的汉武帝。
这种等待裁定有罪或无罪的时刻。
比起快刀斩乱麻来说,对人的精神折磨可谓至极。
这帝王威严,竟到了如此地步。
霍去病察觉到了身后的小姑娘竟敢直视天颜,忙撤身将她完全挡住。
看到身前投下的阴影,徐栀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。
“看你这样,你似乎有些心动?”卡俄斯的声音出现在徐栀脑中。
闻言。
徐栀嘴角一抽,瞥了眼台上有她半人高的竹简。
她顿时猛得打了个哆嗦。
“我只是对他手中的权力,有些……有些稍稍的心动。
但我可不想过这种起得比鸡早,睡得比狗晚的日子。
而且。
还要处理这么多的折子,光是看着,我都觉得头疼!
不过要是师父的话,他肯定可以。
因为他已经成功进化成了,终极牛马的形态。
每日驱动,只需一盒烟!”
卡俄斯听着她这些奇奇怪怪的句子,忍不住轻笑道。
“我还以为,你已经习惯了呢。”
徐栀有些疑惑,“我习惯什么?”
“习惯了这种起得比鸡早,睡得比狗晚的日子。”
徐栀挺起的腰板,终于还是折断了,但她还是忍不住辩驳出声。
“师父也会给我们放假的!”
卡俄斯耸了耸肩。
“哦~~~
如果你把……
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,求来的半天假日当做放假的话,那我也无话可说。”
徐栀的嘴角猛得抽动起来。
她知道自己在这个话题上,永无出头之日,就跟国足一样……
徐栀猛得翻了个白眼,出声道。
“卡俄斯阁下!难不成,您是想让我现在篡位?”
“只要你开心的话。”
卡俄斯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。
只要你开心,做什么都可以。
此话一出,顿时吓到了两个人。
一个是正站在大殿内的徐栀。
而另一个,则是窥伺着这边动静的天道。
祂气急地甩动袖子,猛得将周遭悬浮的物体,全都震飞了出去。
“你是真嫌这汉朝还不够乱的!
你是想再添把火,直接把这里煮了是嘛!
那还不如干脆直接杀了我,崩塌了这方世界,重开算了!”
天道气急败坏的叫嚷着。
近些日子。
祂不仅努力地蛊惑着王免动手,还抽空翻阅起了现代人的词典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,也终于是让祂用上了新学的词儿。
“你要我篡位?!”
徐栀吓得,脑袋都炸起了毛。
“你信不信。
我前脚刚篡位,霍去病的长矛,下一秒就能把我串成叉烧挂起来!
然后。
等林七夜来这儿的时候,就只能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汉代。
真到那时,他只能双眼迷茫的抱头大喊。
我那么大一个霍侯爷去哪儿了!颜仲又去哪儿了!
镇邪司呢,公羊婉呢!
最后。
追根溯源,找到了我这个罪魁祸首。”
徐栀说完,无语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。
“陛下。”
霍去病单膝跪地,双手抱拳。
“太史令一向稳重,此番失仪想必定有缘由,不若轻罚。”
汉武帝如鹰隼般的视线,扫过殿中三人。
只有徐栀还像根葱似的站在殿内,而且,好像还有点生气。
这姑娘,胆子倒是挺大,冠军侯都跪了,她还敢站。
汉武帝虽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损,但看在霍去病的面子上,倒也没多说什么。
“罢了,都起来吧。”
方屹的脑门,已经冒出了一片浓密的汗珠。
他抬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水,对着霍去病投去了感激的神色。
“陛下,臣有一问。
不知陛下是何时收到的捷报?”
霍去病躬身问道。
汉武帝狐疑的目光,落在桌边的竹简上。
霍去病斗胆抬头。
“半个时辰前。
就在霍侯进宫前不久,这里头可是有何不对?”
闻言,霍去病的脸色倏然变得凝重起来。
“回禀陛下。
确有不对。
这份捷报算着时间,应该在五日前就能呈送陛下。”
闻听此言。
汉武帝的脸色倏得沉了下去,屋内的气压也跟着低了下来。
压得众人喘息都不顺畅。
“启禀陛下。
臣在归朝途上,曾遭遇了邪祟侵扰,将士们也因此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。
为了避免出现更多的伤亡,臣命令全军加速赶路,尽早归朝。
可没想到。
臣还未入长安,便已从路人口中得知了长安近日来的灾祸。
这才策马,先大军一步赶来。”
方屹的眉心猛得皱了起来。
但他见殿中徐栀仍在,便也没有开口的打算。
只是方屹的视线,带着浓重的探究,又不懂遮掩地全落在徐栀的身上。
哪怕徐栀是个傻子,也能感受的到。
更何况......她又不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