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正午前一小时,古堡陷入诡异的寂静。柯远站在大厅中央,检查着苏雯画出的最后一张图纸——古堡的精确镜像图,标注着七个红点,排列成倒置的眼睛形状。
\"这就是七扇门的位置,\"柯远对比着莫莉的日记,\"第一门在尖塔,第二门在地下室......第七门......\"他的手指停在图纸中央,\"就在这里,大厅的正中心。\"
苏雯的状态越来越糟。手腕上的印记已经蔓延到肘部,皮肤下蛛网般的红色纹路像活物般蠕动。她的左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银色,时不时会说出一些她本人毫无记忆的古老语言。
\"还有多久?\"她虚弱地问,右手紧握着拼合完整的水晶吊坠。
柯远看了看手表:\"五十分钟。阳光会直射古堡东侧的彩绘窗,光线通过镜面反射,最终汇聚在大厅中央——第七门的位置。\"
他卷起袖子,手臂上的印记已经睁开了95%,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。透过它,他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——古堡墙壁中隐藏的通道,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线,以及......七个正在靠近的莫里斯。
\"他们来了,\"柯远抓起银刀,\"带孩子们去地下室,那里有莫莉设置的防护符号。\"
苏雯摇头:\"太晚了。看。\"
她指向窗外。古堡庭院里,七个黑袍身影从不同方向逼近。最年轻的莫里斯看起来不过二十岁,最年长的白发苍苍,但他们脸上带着完全相同的微笑。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。
\"七把钥匙,七扇门,\"柯远低声说,\"莫莉日记里提到的反转仪式需要什么?\"
苏雯突然僵直,左眼银光大盛,声音变成多重回声:\"需要闭眼者的血,在第七门开启的瞬间。血必须来自自愿牺牲的守护者。\"
然后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,柯远及时接住她。苏雯的呼吸变得微弱,红色纹路已经蔓延到颈部。
\"莉莎!\"柯远大喊,\"我们需要帮助!\"
镜子碎片开始在地面震动,但聚集不起形状——守门人已经封锁了灵体穿越的通道。柯远只能孤军奋战。
他将苏雯安置在角落,抓起银刀走向大门。七个莫里斯已经站在门廊,最年长的那个举起钥匙项链:
\"时间到了,钥匙守护者。你的选择是什么?\"
柯远直视他的眼睛:\"我知道你们是什么。不是七个人,而是一个人的七个时间片段。终极之眼撕裂了你的时间线,让你同时存在于七个年龄段。\"
莫里斯们同时微笑:\"聪明。那么你也知道,每二十五年我们需要七个灵魂的能量来维持这种存在。\"
\"而这一次你们想要更多,\"柯远继续道,\"你们想让我成为第七门,永久固定这种状态。\"
\"终极之眼将完全睁开,\"最年轻的莫里斯兴奋地说,\"我们将看到时间的尽头,掌握所有知识!\"
中年莫里斯补充:\"你可以拒绝,但这些孩子和苏雯将代替你受苦。她的印记已经几乎完全同步——当正午的阳光照射到第七门时,她将成为完美的替代品。\"
柯远假装犹豫:\"如果我同意成为第七门,你们会放过他们吗?\"
年长的莫里斯点头:\"我们只需要七个灵魂能量。你可以提供最纯净的那一份——你自己的。\"
\"让我考虑一下,\"柯远退后几步,\"至少让我和苏雯道别。\"
莫里斯们大方地挥手同意。他们知道时间站在自己这边——距离正午只有不到三十分钟了。
柯远回到苏雯身边,假装拥抱告别,实则在她耳边低语:\"记住计划。当我说'现在'时,把吊坠按在我的印记上。\"
苏雯微不可察地点头。她的右眼还保持清醒,充满泪水。
柯远站起身,转向莫里斯们:\"我同意。但有一个条件——让我看看终极之眼到底是什么。\"
七个莫里斯交换眼神(尽管他们实际上是同一个存在),最终点头同意。最年长者挥动钥匙项链,七把钥匙同时发出刺眼的光芒。古堡开始震动,墙壁上的镜子一个接一个亮起,显示出不同的场景:
第一扇门后是无数漂浮的眼睛;第二扇门后是扭曲的时空隧道;第三扇门......直到第七扇门,那里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光。
\"终极之眼,\"七个莫里斯齐声说,\"能看到一切,知晓一切,超越时间的存在。现在,走向大厅中央。\"
柯远顺从地移动,同时注意着阳光的位置。彩绘窗已经开始泛红——夏至正午的阳光正在接近。
他站到大厅中央的特定位置——第七门的所在地。七个莫里斯围成一圈,每人举起一把钥匙。钥匙开始发光,七道光束射向柯远,在他脚下形成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。
\"仪式开始!\"年长的莫里斯宣布,\"第七门守护者,请接受你的命运!\"
柯远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脚底升起,贯穿全身。手臂上的印记完全睁开了——刹那间,他看到了太多:古堡的建造过程,祁宏远的疯狂研究,莫莉被杀的真相,甚至时间本身的纤维结构......
这力量令人陶醉。柯远理解为什么莫里斯愿意为此付出一切。成为第七门意味着永生,意味着无限知识......
然后他看到了代价:过去每个周期被献祭的孩子们,他们的灵魂永远困在门内尖叫;莉莎被父亲亲手放在祭坛上的画面;苏雯和五个畸形孩子在下一个周期重复同样的命运......
\"不!\"柯远怒吼,\"现在,苏雯!\"
苏雯用尽最后的力气扑来,将完整的水晶吊坠按在柯远手臂的印记上。吊坠爆发出刺眼蓝光,与七把钥匙的红光对抗。
\"不!\"莫里斯们尖叫,\"闭眼者的把戏!\"
水晶吊坠开始融化,渗入柯远的印记。剧痛让他跪倒在地,但那睁开的眼睛开始重新闭合——从95%降到90%,再到85%......
\"阳光!\"最年轻的莫里斯大喊,\"我们需要夏日的阳光!\"
一道耀眼的红光透过彩绘窗射入大厅,正好照在柯远身上。七把钥匙的力量突然增强,水晶吊坠开始出现裂痕。
\"不够......\"苏雯虚弱地说,\"需要更多力量......\"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所有镜子突然同时爆裂。莉莎的灵体以实体形式出现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。她穿着那件染血的白裙,直接走向仪式圈。
\"第一门的锁前来履行职责,\"她说,声音清晰而坚定,\"一个周期必须结束,新的周期才能开始。\"
她走到柯远面前,轻轻拥抱他:\"哥哥,我很高兴能真正触碰你一次。\"
然后她转向莫里斯们:\"你们忘了,第一门的守护者是我。没有我的允许,任何门都不能完全开启。\"
说完,她将自己的手按在水晶吊坠上。吊坠完全融化,形成一层蓝色薄膜覆盖在柯远的印记上。睁开的眼睛迅速闭合——70%,50%,30%......
莫里斯们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,七把钥匙开始崩解。年长者怒吼:\"不!终极之眼不会允许!\"
莉莎的身体开始发光:\"终极之眼从未同意过这种扭曲。是你们,莫里斯,为了永生而背叛了最初的誓言。\"
她转向柯远:\"现在,哥哥。母亲的反转仪式——闭上你的眼睛!\"
柯远明白该怎么做。他闭上眼睛,用银刀划破手掌,让血流在完全闭合的印记上。血没有落地,而是悬浮在空中,形成一个小小的闭眼符号。
\"以闭眼者之名,\"柯远念出莫莉日记上的话,\"我拒绝观看,我拒绝知晓,我拒绝成为门。\"
悬浮的血符号突然扩大,笼罩整个大厅。七把钥匙同时断裂,莫里斯们开始像沙雕般崩塌。最年长者发出最后的诅咒:
\"你以为结束了吗?每二十五年就有人尝试反抗!终极之眼会等待,直到下一个愚蠢的......\"
话未说完,七个莫里斯全部化为灰烬。古堡剧烈震动,所有镜子恢复正常,阳光也变得柔和自然。
柯远瘫倒在地,手臂上的印记完全消失了。苏雯爬到他身边,她手腕上的印记和红色纹路也在消退。
\"成功了......\"她虚弱地微笑。
但柯远看到莉莎的灵体正在消散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彻底。
\"莉莎?\"
\"第一门永远关闭了,\"她微笑着说,\"我也该走了。这一次,真的安息了。\"
\"谢谢你,妹妹。\"柯远哽咽道。
莉莎最后看了一眼苏醒的孩子们和恢复中的苏雯:\"照顾好他们,哥哥。还有......看看你的口袋。\"
说完,她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。
柯远摸向口袋,发现里面多了一样东西——莫莉的银戒指,内侧刻着\"K.Y.\"。但这一次,他注意到戒指边缘有一行新的微小刻字:
\"当门关闭时,看镜中。\"
苏雯扶着他来到最近的一面镜子前。镜中反射出古堡大厅,阳光明媚,孩子们围在一起玩耍。而在镜子的边缘,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身影——穿白裙的莉莎和一个金发女子,她们中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......
\"那是......你?\"苏雯惊讶地问。
柯远摇头微笑:\"不,那是自由的我。\"
随着这句话,镜中的柯远对他挥手告别,然后三人一起走向远处的阳光。
现实中,柯远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。
\"不!\"苏雯抓住他的手,\"怎么会这样?\"
\"反转仪式的代价,\"柯远平静地说,\"闭眼者必须牺牲自己才能永久封印门。莫莉知道,莉莎知道......现在我也知道了。\"
他的身体越来越轻,像雾气般开始消散。
\"照顾好孩子们,\"他轻抚苏雯的脸,\"还有你自己。古堡现在真正干净了。\"
\"柯远,不要走......\"苏雯的泪水滴在他逐渐透明的手上。
\"记住,\"柯远最后说道,\"真正的力量不在于看,而在于......\"
他的话没说完,身体就完全消散在空气中。只有那枚银戒指落在苏雯掌心,微微发热。
夏至正午的阳光洒满大厅,温暖而平和。五个畸形孩子围在苏雯身边,好奇地摸着戒指。年纪最大的那个突然开口,声音异常清晰:
\"不要哭,苏姐姐。柯哥哥和莉莎姐姐现在在一起了。而且......\"他指向窗外,\"......古堡的阴影消失了。\"
确实,曾经笼罩古堡的阴霾一扫而空。阳光下,\"冬至之家\"的牌子闪闪发亮。
三个月后,苏雯站在修缮一新的古堡门前,迎接第一批正式入住的特殊儿童。媒体报道称赞她是\"年轻慈善家\",但没人知道那个雨夜发生的故事。
只有当她偶尔经过大厅中央的那面镜子时,会停下脚步,仿佛能看到镜中深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对她微笑。而她的口袋里,永远装着那枚刻有\"K.Y.\"的银戒指。
在某个特别晴朗的午后,当阳光以特定角度照射古堡彩绘窗时,地面上会短暂地出现一个闭眼符号的投影。而这时,五个康复中的孩子总会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,仿佛在聆听某个遥远的、熟悉的声音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