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船破浪前行,船头劈开粼粼波光,在洞庭湖浩渺的水面上犁出一道半里长的银练,那翻滚的水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。
二刻钟的航程,对于船上的江湖客们而言,时间虽短,气氛却凝重。
众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,彼此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。没有人主动开口搭讪,甚至连相互打量都显得小心翼翼。
他们有的静坐,目光深邃而警惕;有的站立,身姿挺拔,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。
他们各自为政,互不干扰,安静地等待着船只驶向目的地,仿佛这短暂的航程里,每一秒都暗藏着危机。
江湖的规矩,在这一刻显露无遗。这些老江湖们心里都明白,在这看似平静的氛围下,实则暗流涌动,过多的言语交流不仅毫无意义,还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当暮色如墨,将湖面染成深邃的靛青色时,那艘楼船缓缓朝着一座隐没在雾霭之中的岛屿靠近。
月光如水,洒落在嶙峋的礁石上,那些礁石宛如蛟龙露出的嶙峋脊骨,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。令人诧异的是,竟不见半处可供泊船的码头。
身着带有水蛟纹大褂的接引男子向前踏了一步,大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他朗声道:“隐蛟岛到了。”说罢,他抬手虚引,船舷与岸石之间那五米宽的水域泛起了微光,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涌动,“请各位自行上岛。”
楼船稳稳地停住,不再向岸边靠近,显然这是一场对众人的小小考验。这看似短短的五米距离,却仿佛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,足以区分出武者与普通人。毕竟,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轻松跨越这充满未知的水域。
当然,也不是所有武者都精修轻功,但对于那些真正的高手而言,这点距离不过是小菜一碟。他们只需运足力道,便能一跃而过,稳稳地落在对岸。
水面之下,突然传来一阵“咕嘟咕嘟”的声响,好似有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水底吐纳气息,令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,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破水而出。
几名江湖客相互交换了眼神,他们闯荡江湖多年,深知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能露出丝毫退缩之意。
说时迟那时快,他们猛地提气纵身而起,朝着对岸飞跃而去。
其中一人瞅准了水中的礁石,借着礁石的反弹之力,巧妙地增加了跃出的距离,身姿矫健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;另一人则甩出了手中的软鞭,精准地卷住了岸边的古树,借力使力,以一种巧妙的身法弥补了自身内力的不足,宛如一只轻盈的燕子,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。
众人衣袂飘飘,身形矫健,纷纷在空中展现出各自独特的身法技巧。他们稳稳地落在了岛岸之上,动作或潇洒或沉稳,尽显武者风范。
这看似简单的一段距离,实则暗藏着重重玄机。
修为不足的人,落点虚浮不稳,身体也随之摇晃不定,暴露了自己的实力短板;身法不纯的人,姿态狼狈不堪,甚至险些失足落水,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。
这短短的五米距离,如同一条无形的分界线,将三流武者与高手之间的差距清晰地展现了出来。
这场无声的较量,宛如一场公开的实力检验,让每个人的实力都无所遁形。
温羽凡孑然伫立船头,目光如炬,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,心中对那神秘的隐蛟岛愈发好奇。
看着众人鱼贯上岛,竟无一人落水,他微微颔首,心中暗自思忖,能来到此处的果然都非泛泛之辈。
有人施展“燕子三抄水”,身姿轻盈如燕,脚尖轻点浪尖,激起细碎的水花;有人则踩着断木,借力而起,衣袂猎猎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较劲之意。
待众人皆已登岛,温羽凡才不紧不慢地准备行动。
他本就不喜出风头,更深知在这江湖之中,太过招摇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他目光扫视水面,选了一块看似稳固的礁石,深吸一口气,脚下发力,一只脚稳稳地踏了出去。
礁石在他的踩踏下微微晃动,他却不为所动,眼神专注,跃向下一处礁石。
变故来得太过突然,当温羽凡行至中段,左脚才刚触碰到湿滑的礁石之时,岸边突然传来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。那声音虽轻,却好似一把利刃,划破了这紧张而寂静的氛围。
紧接着,一颗石子宛如脱缰的野马,带着凌厉的气势激射而出,不偏不倚地撞击在温羽凡脚下的礁石上。
“轰”的一声,礁石不堪重击,瞬间化为齑粉,碎石四溅。
温羽凡万万没想到会有此变故,身形瞬间失去平衡,整个人朝着水面跌去。
他心中暗叫不好,微微皱眉,深知若是落入水中,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,但在这众多江湖客面前成了落汤鸡,面子上实在挂不住。
千钧一发之际,温羽凡强自镇定,丹田处真气汹涌澎湃,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流转。
他手掌猛地拍向水面,掌风呼啸,水面顿时炸开,激起一道丈余高的水柱。
借着这股反震之力,他身形灵活地扭转,恰似鹞子翻身,动作矫健而敏捷,险之又险地稳住了身形,成功上了岸。
“谁?”温羽凡上岸后,眼神如鹰隼般锐利,怒意从双目中迸发而出,他怒视着周围的众人,声音冷冽如冰,带着丝丝寒意。竟有人敢在暗处偷袭,他倒要看看,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。
那些先上岸的江湖人士,被温羽凡的怒喝惊得面面相觑,脸上表情各异。
有的人一脸茫然,仿佛对刚才的暗算毫不知情;有的人露出惊讶之色,显然被温羽凡刚才凭借真气借力上岸的身手所震撼;还有的人面露赞叹,似乎在心中暗自佩服温羽凡的应变能力。
但不管是何种表情,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暗中出手,仿佛那暗算之事与他们毫无干系。
就在这时,负责接引的蛟龙帮之人身形一闪,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般飞身跃上岸边。
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,仿佛刚才那暗流涌动的紧张氛围从未出现过,他朗声打圆场道:“哈哈……诸位英雄都是好身手啊!之前那小小的意外,实乃本帮招待不周,还请诸位海涵,见谅见谅啊……来来来,此处夜凉风大,诸位还请移步前行,洪蛟夜宴不久就要开始了。”
那些江湖人士本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,对这暗算之事也不想过多纠缠。听了蛟龙帮之人的话,他们便纷纷转身,朝着岛内继续前行,将刚才的风波抛诸脑后。
温羽凡站在原地,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,心中虽然有些不悦,但也无可奈何。
毕竟,刚才那石子偷袭的瞬间,他全力应对,注意力高度集中,无暇去寻找偷袭者。况且,那石子的力量虽让他身形不稳,却并未有致命的杀意,更像是一次试探、恶作剧,又或者是某种隐晦的警告。
他无奈地暗自叹息,苦笑着轻轻摇头,口中喃喃自语:“江湖,果然是变幻莫测,人心更是深不可测啊……”
既然偷袭者的身份难以查明,其中缘由也无法参透,他只好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暂且放下,不再深究。
深吸一口气,他毅然决然地迈开步伐,跟上了众人的队伍。此刻,他心中充满了好奇,这洪蛟夜宴到底是怎样的一场盛会,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,正等待着他去揭开那神秘的面纱。
身后的湖水剧烈翻涌,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在梦中呓语。湖面倒映着他的身影,那身影渐渐融入夜色,如同滴入深潭的墨汁,看似平静的湖面下,杀意正如同涟漪般悄然扩散开来,预示着今夜必定不会平静。
众人沿着蜿蜒的石阶前行,随着深入岛屿,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逐渐呈现在眼前。
其建筑风格与之前的那艘楼船极为相似,皆是古色古香之貌,雕梁画栋,飞檐翘角,处处透着古朴典雅的韵味,仿佛让人瞬间穿越回古代的繁华盛景之中。
然而,毕竟这是现代社会,即便庄园极力营造古风,却也难以完全摒弃现代文明的痕迹。
朱漆大门上,那衔环的铜兽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,犹如忠诚的卫士,默默守护着这座神秘的庄园。
门楣之上,一块鎏金匾额高悬,上书“蛟渊阁”三个大字,字迹笔走龙蛇,气势非凡。只是匾额的接缝处,崭新的水泥纹路清晰可见,如同一个突兀的音符,打破了庄园整体的古朴意境。
穿过长长的长廊,雕花的木窗棂间,隐约能看到 LEd灯带发出的冷白色光芒,与廊下看似传统灯笼的物件相互映衬。
那些灯笼表面用红绸包裹,内里却是防水灯泡,暖黄色的灯光中,带着现代科技特有的冰冷质感,让人在领略古风雅韵的同时,也真切感受到了现代文明的强烈冲击。
白石铺就的步道曲折向前,延伸至湖心的亭子。金属材质的护栏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,与岸边盘根错节的古槐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,仿佛不同时空的元素被硬生生地拼接在一起。
远处,宴会厅里传来丝竹之声,悠扬的乐声在夜空中飘荡。然而,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声也随之传来,破坏了这份原本的宁静与和谐。
这座庄园看似穿越千年而来,实则是古今元素的奇妙融合,表面流淌着水墨丹青般的雅致,内里却暗藏着钢筋水泥的现代气息,恰似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江湖,处处充满了矛盾与神秘。
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,腰悬“十万伏特”电棍的守卫宛如两尊铁塔般矗立在两侧,金属器械散发的冷光与他们腰间青铜兽首佩饰的古朴相互碰撞,愈发凸显出这里的奇特氛围。
接引男子抬手虚引,蛟纹长衫轻轻扫过门框,声音沉稳地说道:“请……”
温羽凡踏入宴会厅的瞬间,一股暖黄的灯光裹挟着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。
穹顶之上,水晶吊灯垂落,与仿古宫灯相互辉映,散发着柔和的光芒。
LEd灯带隐匿在雕花藻井之间,若隐若现,为这古雅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现代的气息。
红木圆桌搭配着皮质座椅,青花瓷器旁边摆放着无线话筒,墙上悬挂的《韩熙载夜宴图》复制品在射灯的照射下,泛着科技感的光晕,古今元素奇妙地融合在一起。
“一百零八座,除了最靠前那两桌,诸位可随意就坐,宴会八点准时开始。”接引男子说罢,微微躬了躬身,便不再理会众人,转身离去。
温羽凡的目光在宽敞的宴会厅内扫视着,十二桌酒宴整齐地摆放着,圆桌直径颇大,每桌至少能容纳十人以上。
此时,半数的席位已经坐满了形色各异的人。有的是抚弄着唐横刀的粗豪汉子,脸上透着一股江湖的豪迈之气;有的是摆弄着平板电脑的青衫书生,身上散发着文人的儒雅之风……
温羽凡不想太过引人注目,于是寻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缓缓坐下,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