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侧佣人房的木门早已被慌乱的人群撞得歪斜,合页发出吱呀的呻吟,像是随时会散架。
房间里积着薄薄一层灰,角落堆着发霉的亚麻布和废弃的银质烛台,唯一的光亮来自窗外战火映红的夜空,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跳动的暗影。
戴丝丝和安洁莉娜蜷缩在厚重的橡木桌下,桌腿粗壮却挡不住漫天的声响。
喊杀声如同潮水般此起彼伏,时而夹杂着圣骑士长剑劈砍骨骼的脆响,时而响起枪声击穿木门的沉闷轰鸣,更远些的爆炸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掉落,落在两人的头发上、肩膀上。
安洁莉娜的身体抖得像筛糠,金色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双手死死攥着戴丝丝的衣袖,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。
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,声音带着哭腔,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:“丝丝……怎么办?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?我好害怕……”
戴丝丝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狂跳,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,手心的汗把匕首柄攥得发滑。
她其实也慌得六神无主,突如其来的屠杀,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。
可看着身边吓得几乎晕厥的同学,她咬了咬下唇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抬手拍了拍安洁莉娜的手背,声音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透着一股硬撑的坚定:“别怕,有我在。我会功夫,等外面的枪声小一点,我就带你从后门逃出去,我们会没事的。”
话音刚落,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头顶传来——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沉重的橡木桌被猛地掀开,重重砸在墙角,木屑飞溅。
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狭小的空间,两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,只见一道高大的白袍身影逆光而立,袖口绣着的血色十字架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红光,如同索命的烙印。
“啊——!”安洁莉娜的尖叫声划破了短暂的死寂,她吓得缩成一团,双手捂住脑袋,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
戴丝丝反应极快,猛地将安洁莉娜护在身后,自己则踉跄着站起身,迅速举起手中紧握的匕首。
刀刃在微光下闪着冷冽的光,她的手臂微微发颤,却依旧挺直脊背,迎上圣骑士冰冷的目光,声音带着恳求的哭腔:“我们只是来这里打工的学生,什么都不知道!求你放过我们,我们没有恶意!”
圣骑士站在原地,面甲遮住了他的表情,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。
他没有任何回应,甚至没有一丝犹豫,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银色长剑。
剑身在战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寒芒,带着凛冽的圣能,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,将眼前的两个女孩彻底吞噬。
周围的厮杀声似乎在这一刻远去,只剩下长剑划破空气的轻微锐鸣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剑刃划破空气的锐鸣越来越近,寒芒几乎要触到戴丝丝的眉梢。
她死死攥着匕首,指节泛白,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,连呼吸都忘了调匀。
身旁的安洁莉娜早已吓得失声,身体缩成一团,泪水混着灰尘糊满了脸颊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刺眼的寒光陡然从圣骑士身后的阴影中乍现!
那光芒快得如同闪电,比骑士劈落的长剑早了半拍,带着凌厉的破空声,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骑士的后背。
“噗嗤——”
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可闻,圣骑士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,闷哼一声从喉咙里挤出,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。
白色长袍瞬间被染红一片,鲜血顺着衣料的纹路汩汩渗出,后背的皮肉外翻,伤口深可见骨,破碎的布料与血肉黏在一起,惨不忍睹。
可就在寒光要进一步穿透要害时,一道淡金色的光罩突然从骑士体内涌现,如同无形的盾牌,死死挡住了后续的力道。
那是圣能自主激发的防护,光芒流转间,硬生生卸去了这一击的致命威力。
骑士后背的剧痛让他浑身肌肉紧绷,但他并未倒下,只是缓缓转过身。
面甲下的目光冰冷刺骨,死死锁定了偷袭者——正是提着一柄银色长剑,刚从阴影中跃出的姜鸿飞。
姜鸿飞本以为这雷霆一击能直接解决对方,见骑士居然还能转身,剑眉猛地一挑,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,下意识地惊呼出声:“我靠!这都砍不死?”
他手中的长剑还滴着鲜血,白色西装上沾了不少污渍,却依旧难掩眼底的诧异。
刚才那一剑他用足了内劲,本想着出其不意一击致命,没料到对方的圣能防护竟如此强悍,硬生生扛住了这必杀之击。
圣骑士后背的剧痛与被偷袭的羞辱交织,瞬间点燃了滔天怒火。
面甲下传来低沉如咆哮的闷哼,他周身圣能骤然暴涨,淡金色的光晕疯狂翻滚,原本勉强维持的防护光罩瞬间凝实几分。
他握着银色长剑的手臂青筋暴起,剑刃裹挟着撕裂空气的锐鸣,朝着姜鸿飞猛劈而下——这一击带着内劲四重的碾压之势,比刚才针对戴丝丝的攻击狠厉数倍,仿佛要将眼前的偷袭者连同地面一起劈成两半。
姜鸿飞瞳孔骤缩,哪里敢硬接?
他脚下急退,白色西装的衣角被剑风扫得猎猎作响,同时手腕翻转,手中长剑划出一道精妙的弧线,精准格在骑士的剑刃侧面。
“铛!”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炸开,姜鸿飞只觉得手臂发麻,虎口险些被震裂,握着剑柄的手指瞬间失去知觉。
他深知自己这段时间修为虽然有所提升,但也不过内劲二重,硬拼绝无胜算,只能凭借自幼练就的精妙剑法周旋。
只见他身形如同穿花蝴蝶,在骑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间隙中闪避腾挪,长剑时而点、时而挑、时而削,每一次都精准戳向骑士招式的破绽之处。
骑士的圣能剑势虽猛,却屡屡被他巧妙卸力,一时间竟形成了看似势均力敌的对峙。
可虽然如此,但双方修为的差距仍然是个无法忽视的问题。
姜鸿飞额头的冷汗早已顺着脸颊滑落,呼吸也越来越急促,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,显然是强撑着抵挡,落败只是时间问题。
骑士的攻击越来越凌厉,剑刃擦着姜鸿飞的肩头划过,划破了西装面料,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。
姜鸿飞踉跄着后退,脚下一绊,险些摔倒,破绽瞬间暴露。
骑士眼中寒光一闪,长剑直指他的咽喉,眼看就要得手。
“小心!”戴丝丝的惊呼声响起,她没有丝毫犹豫。
刚才还带着哭腔求饶的少女,此刻眼底只剩决绝,她紧攥着匕首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,趁着骑士专注于攻击姜鸿飞的瞬间,脚步蹬地,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侧面扑出,直奔骑士后背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。
匕首的寒光在战火映照下格外刺眼,戴丝丝用尽全身力气,将刀刃狠狠刺入骑士的旧伤之中!
“噗嗤——”刀刃穿透皮肉的声响清晰可闻,比刚才姜鸿飞的攻击更深几分,直接撕裂了原本就脆弱的伤口组织。
骑士浑身猛地一僵,后背的圣能防护光罩瞬间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炸开,淡金色的能量碎片四处飞溅。
原本凝聚的圣能彻底大乱,在体内疯狂冲撞,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握着长剑的手臂再也无法维持稳定,剑势陡然下坠,擦着姜鸿飞的耳畔钉进地面。
就是现在!
姜鸿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他强忍着手臂的酸麻,猛地挺腰起身,手中长剑凝聚起全身内劲,顺着骑士动作失控的空档,朝着他的脖颈狠狠砍去。
剑光一闪而过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咔嚓!”骨骼断裂的脆响伴随着鲜血喷涌的声音响起,圣骑士的头颅应声落地,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,面甲脱落,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。
失去头颅的身躯晃了晃,轰然倒地,淡金色的圣能如同潮水般退去,最终消散在空气中。
姜鸿飞拄着长剑大口喘气,胸口剧烈起伏,白色西装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,手臂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戴丝丝也瘫坐在地,匕首从手中滑落,看着地上的尸体,脸色苍白,却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枪声还在古堡深处此起彼伏,墙壁上的火光舔舐着木质构件,浓烟顺着门缝涌进佣人房,呛得人喉咙发紧。
姜鸿飞拄着长剑喘了口气,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,手臂还在因刚才的激战微微发麻,但他半点不敢耽搁——刚才那名圣骑士的惨叫大概率会引来同伙,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。
“没时间歇了!快起来!”他一把攥住戴丝丝的手腕,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,随后立即又去拉起瘫坐在地的安洁莉娜。
两女的裙摆沾满灰尘与血迹,脸色惨白如纸,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生死危机中缓过神。
戴丝丝踉跄着站稳,指尖还残留着匕首柄的冰凉,她望着眼前这个穿着染血白西装的少年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:“谢谢你……你是谁?”
“姜鸿飞!”少年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,一边警惕地盯着门口,一边快速解释,“温羽凡温大叔让我来救你的!他怕你在这儿出事,特意让我来搜佣人房!”
“温羽凡?”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戴丝丝的心里,她猛地停下脚步,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。
恨意还在胸腔里翻涌,父亲的惨死、家族的变故,每一件都让她对这个男人无法释怀,可刚才若不是他派来的人,自己和安洁莉娜早已成了剑下亡魂。
这份突如其来的恩惠,让她既抗拒又无措,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
“丝丝!别发呆了,我们快逃吧!”安洁莉娜死死抱住戴丝丝的胳膊,哭得浑身发抖,金色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脸上,“刚才的骑士好可怕,再不走我们就死定了!”她的声音里满是极致的恐惧,眼泪混着灰尘在脸上划出两道泪痕。
戴丝丝看着身边吓得魂不守舍的同学,又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恩怨的时候,古堡里的每一秒都可能暗藏杀机。
最终,她咬了咬下唇,松开了紧攥的拳头,语气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妥协:“走。”
古堡的石墙仿佛被战火浸泡,每一寸都在震颤。
沉重的铠甲撞击声、圣骑士长剑劈砍木头的脆响、宾客临死前的撕心裂肺的惨叫,还有零星的枪声交织在一起,顺着回廊的缝隙四处冲撞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,将整座古堡笼罩。
姜鸿飞掌心全是冷汗,耳边的声响此起彼伏,分不清危险来自哪个方向——左边传来金属碰撞的锐鸣,右边的楼梯间突然响起重物坠落的轰鸣,身后还隐约跟着杂乱的脚步声,像是有人在疯狂追赶。
“不能再在走廊里耗着!”姜鸿飞压低声音,语气急促却坚定。
他目光扫过身旁一扇破碎的窗户,玻璃碎片还在月光下闪着冷光,窗外便是古堡的花园。
没有丝毫犹豫,他先扶着吓得浑身发软的安洁莉娜跨过窗台,又转身拉住戴丝丝,三人踩着散落的玻璃碴,小心翼翼地落到花园的草地上。
脚下的青草带着夜露的湿凉,稍稍抚平了几分焦灼。
这座花园竟像是精心设计的迷宫,齐腰高的冬青树篱修剪得整整齐齐,纵横交错成无数条狭窄的小径,月光透过树影洒下斑驳的光点,浓密的枝叶恰好能遮挡身形,成了天然的藏身之处。
姜鸿飞示意两女弯腰低头,自己则握紧手中染血的长剑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脚步放得极轻,几乎听不到声响。
起初的逃亡还算顺利。
他们沿着树篱的阴影快速穿梭,好几次听到远处传来圣骑士的交谈声和铠甲摩擦声,姜鸿飞立刻带着两女躲到转角的灌木丛后,屏住呼吸一动不动。
有一次,两名白袍骑士提着滴血的长剑从身旁的小径走过,圣能的淡金色光晕在他们周身流转,离得极近时,甚至能闻到骑士铠甲上沾染的硝烟与血腥味。
戴丝丝和安洁莉娜吓得浑身发抖,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,直到骑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迷宫深处,三人才敢缓缓松口气,继续朝着记忆中出口的方向挪动。
沿途的树篱上还挂着残破的装饰灯带,偶尔有几盏没被战火波及的,发出微弱的暖光,照亮脚下崎岖的路径。
姜鸿飞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路线,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,浸湿了衣领。
他知道,只要冲出花园的铁门,就能暂时脱离险境,可这迷宫般的花园仿佛没有尽头,每一次转弯都可能暗藏杀机。
好不容易前方隐约出现铁门轮廓,胜利在望。
可就在这时,三道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斜前方的树篱后走了出来,恰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是圣骑士!足足三名!
他们身着标志性的白色长袍,袖口的血色十字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红光,手中的银色长剑萦绕着淡淡的圣能,剑身还滴着未干的血迹。
三人呈扇形展开,步步逼近,面甲后的目光冰冷刺骨,没有丝毫停歇,显然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。
姜鸿飞的心瞬间沉到谷底,他下意识地将戴丝丝和安洁莉娜护在身后,握紧长剑的手青筋暴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