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光宗见佑儿不再理他,是看也不看一眼的厌恶,心头又羞又恼,火气直冲天灵盖,大步流星上前,作势要打她。
佑儿吓得站起身来,厉声道:“你反了天了!也不看看这是谁家!”
小厮和榕香听到动静,忙冲到里头,一个去拦住郑光宗,一个护在佑儿身前。
上好榆木做成的小几,被郑光宗砸到了地上,磕了小半角,便整套也不能再用了。
佑儿心疼看了眼,这可是宋辙爹娘当初置办的东西,她又是生气,又是无助,骂道:“把这狗东西绑了,送去衙门!”
也不讲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鬼话了,她从哪里来,经历了什么,本就不是秘密,若有心之人想查,什么都能查到。
郑光宗一听面红耳赤,使了牛劲儿要挣开小厮:“滚一边儿去!什么贱籍小厮也敢碰爷!爷是秀才老爷,碰伤可是要打板子的!”
这是戳人心窝肺管子骂了,佑儿眼神寒寂,忽而伸手狠狠扇了郑光宗一巴掌:“这是你撒野的地方?我真是给你脸了!想来也不必报官,现下就打死你,丢到乱葬岗去!”
“你莫要忘了,郑大如今还哭哈哈的在边关流放,惹急了我,可没好果子吃!”
佑儿的话醍醐灌顶,吓得郑光宗不敢再闹下去,却仍耍着嘴皮子威风:“你别吓唬爷,这世道还讲一个王法的!”
不屑于与这般无赖争锋相辩,佑儿下了逐客令道:“我早已被郑家卖出去了,你我也不是什么姐弟家人,现下就滚出去,否则我势必让你去见郑大,说到做到!”
两人是姐弟,从小一同长大,自然晓得对方的脾性。
见佑儿这样说话,自然是来真的了,郑光宗不傻,却实在没钱了,出去吃喝嚼用,打尖住店哪样不要钱。
索性坐在椅子上,双手稳稳当当靠在扶手上,舒展筋骨道:“我今日累了,暂且在你这里歇歇。”
小厮一脸无奈看着榕香,榕香亦是不知如何是好,这种人脸皮忒厚了,且又是主母的弟弟,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。
佑儿倒是不晓得她们的想法,目光全落在地上拿把椅子上,冷声道:“这椅子用料讲究,是上好的榆钱,如今被你磕碎了角,屋里整套摆件就不能再用了。”
直觉告诉郑光宗,这并不是什么好事。他身子朝椅背贴紧了些,口齿不清道:“关我什么事?定是料子太差才碎了的,你可别想讹我,家里摊子那些桌椅板凳,也从不见这般矫情的。”
佑儿并不理他,只在心里约莫鼓励了数额,道:“整套算下来约莫八百两,说罢,怎么赔。”
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,郑光宗却咬死了不认,本来打算来要点银子,如今银子没拿到,反倒被这蹄子倒打一耙,凭空添了八百两债。
佑儿也不与他多做纠缠,只让榕香去衙门寻人,势必是不放过他。
郑光宗见榕香撒腿往外跑,这才心有余悸,一边指着佑儿骂她脏心烂肺,一边退后往门外走去。
不过三五步,出了小厅就扬言道:“你这下作的泼妇,给爷等着!”
榕香跟着佑儿久了,自然听得出她言下之意,因而只去了街上溜达一圈,掐着时辰就回来了。
佑儿早已顺了气,请了李伯来看看这摔破的椅子。幸而当年打这套家具的木匠还在,只等出了十五就去修葺。
待宋辙夜里应酬回来,才听佑儿说起今日的事,忙拉着她左右仔细看了一遭,担忧道:“以后还是让挼风在家里跟着你,他脑子机灵,又会些拳脚,一时半刻应急也是好的。”
佑儿笑他小题大做,替他宽衣道:“不过是个混不吝的郑光宗,就把你吓成了这样。”
“我这不是担心你。”宋辙拉着她的手,顺势放在唇边偷香:“夫人娇弱,可不能冲撞。”
佑儿手背的热气让人酥痒,睨了宋辙一眼,抽回手又说了遍椅子的事,那么多银子,实在是肉疼。
“倒也不必难过,库房里还有几套,你若喜欢那套,重新打一套就是了。”宋辙倒是不在意这些,什么物件都会坏的,即使今日没有被郑光宗砸,保不准哪日也会被蚁虫咬去。
佑儿拍了拍心口:“还好没让人给他上茶点,否则又得赔钱。”
她是爱财如命的人,宋辙生怕他夜里红浪翻被时,又钻进钱眼里头去。
只能东拉西扯的把话题扯到外头去。
橘黄的烛火摇曳生姿,宋辙垂眼看着佑儿双眸如星明熠,伸缩了手臂就将人搂在了怀中。
她抬眸见宋辙隐晦难言,柔情缱绻的眼神,双颊顿生绯红。
果然,就听得头顶传来他的声音:“昨夜夫人说过的话,可还算数?”
佑儿不敢去回想那缠绵悱恻的场景,可越是克制自己的思绪,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早已充斥,早已粉面含春。
她身子软绵,双腿也被抽了筋骨似的,只能由着宋辙抱着。
二人浅息相和,任凭着暧昧流动交织。
这夜李芫娘是半点困意也无,她早派人暗地里注意宋府动静,摸清宋辙进出时辰。
今日正好听人回禀,说是有一衣衫褴褛的落魄男人,被请进了宋府,没过多久又出去,这嘴里是一直破口大骂。
她婚姻之事被鹧鸪那粉头添了堵,就觉得佑儿定然私底下会笑话她,尤其是她出阁那日,竟然还和宋辙一起观礼。
实在可恶至极!
只是一瞬,她就下了决心,派人去将郑光宗的底细查明。
夜里垂玉听到了信儿,立刻转告了她。
“原来是那贱人的弟弟!”李芫娘扑哧一笑,这几日的阴郁悉数吐出,倒是畅快不少。
垂玉见她高兴,也甚是欢喜,笑道:“想不到她前脚费尽心力要撑自己的体面,后脚就被她弟弟找上了门,这要是被旁人晓得,岂不是连着宋大人也跟着被笑话。”
听得这话,李芫娘计上心来,被笑话了才好呢,这就是不娶她的报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