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旨内容在宣读的半个时辰后就如野草疯长般传遍京城。
正如陆母所想的那样,大家对陆菀菀封后不奇怪,可对谢宴西做到如此地步还是十分震惊的。
下嫁是什么意思?
六宫无妃又是什么意思?
聪明人细细琢磨过后,知道了陆菀菀在新君心中的分量,就连忙来赶热灶了,连素来低调的李阁老都没忍住。
而不聪明的——如摩拳擦掌准备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博前程的,嫉妒得脸色扭曲,百爪挠心。
他们的梦碎了!
什么选秀、送女入宫的,他们前脚敢送,太上皇后脚就敢给他们一个完整的晚年。
而太上皇百年之后,只要这道圣旨还在,他们就做不成皇子外家的美梦!
他们羡慕嫉妒又懊悔没有早点下手之余,也深深恨起了太上皇。
下这种坑儿子的圣旨,他脑子是被毒没了么?
——正在乾清宫养病的太上皇无能狂怒,只有咒骂声更大了。
因为这两道传位诏书与封后诏书,京城竟瞬间狂欢起来,街头巷尾议论纷纷,不少姑娘都羡慕陆家女的好命。
坊间则又流传起了“嫁人当嫁谢宴西”之说。
大理寺牢里一样在议论着此事。
角落一个牢房里,衣衫破旧的一男一女恍惚不已,齐齐说着不可能。
“谢宴西怎会是皇子?”宋临脸色灰败,失败者的处境叫他看谁成功都嫉妒不已,“他怎能是皇子!还有陆菀菀……她竟成了皇后?”
“下嫁……下嫁。”孟婉面色恍惚,“母仪天下的皇后都不够,还许她六宫无妃,宁愿低到尘埃里去,也要捧她上云端,可笑、真可笑啊……”
“陆菀菀,她的命总是这么好。”
她喃喃自语,眼泪流了满脸,却掩不住其后深深的嫉妒与怨毒。
这样好的命,她曾想要抢来的。
“命运并非既定,全凭人自己过出来罢了。”陆菀菀的声音从远处响起,很快就到了他们的牢房外。
“皇后娘娘,就是这里了。”衙役低头哈腰,脸上满是谄媚的讨好,“孟婉被查明刺杀您与敬郡王后,就被收押等候问斩,少卿大人琢磨着宋临与她到底情分匪浅,就从顺天府调来了宋临,好叫这对有情人守着彼此过完人生中最后的几日。”
大理寺少卿真是个妙人。
陆菀菀笑了笑,挥退了衙役,转身看向孟婉。
命到底好不好,不是既定,单看人如何选择罢了。
前世她贵为一品太傅之女,在京城风头无两,却还是下场凄惨,万人唾骂,今生她依然是一品太傅之女,只是换了个选择,就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。
所以命好不好,不看命,而看人。
她轻声给孟婉画着大饼:“其实你的命也不差的,倘若你从未有过坏心,我母亲不会吝啬收你为义女,给你撑腰的底气,你可以嫁高门,做体面的命妇,有陆家、有姑母、有长姐和平王府,你富贵尊荣都不会缺……可惜你心术不正。”
孟婉一时愣住。
她下意识去延伸陆菀菀的话,想起从前见到的夫人们……她们尊贵优雅,体面富足,每日里最发愁的也只是小儿功课不好,戴哪支钗环合适。
她本也可以成为这些人之一。
而不是像现在……身体亏空,身陷牢狱。
“菀菀!”宋临猛地扑来门前,隔着门栏向她伸出手,神色几近癫狂,“你心里还念着我对不对?你是皇后,你能救我的!你救救我——”
他如此不知深浅的话一出,连孟婉都嗤笑一声。
她从来都比宋临看得更透。
陆菀菀也轻轻笑了:“救你?我是来送你上路的。”
宋临的声音戛然而止,脸上涌起惊慌。
陆菀菀从袖中拿出毒粉,慢悠悠拆着:“眼熟吗?再赏你用一次。”
宋临死死盯着毒粉——前世,他就是被这东西生生烧死的。
心中蓦然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,叫他恐惧不已,连声音都颤抖起来:“你、你也回来了?你竟也……回来了?”
陆菀菀笑看着他:“你我一起死,当然也一起活啊。”
宋临瞳孔骤缩。
所以早在陆太傅寿宴时……陆菀菀就也重生了?
难怪……难怪他事事不顺,可恨他猜忌了一圈人,却从未猜到陆菀菀身上!
他太自信了。
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,但晚了。
他踉跄后退,却腿一软,跌倒在地,神色惊惧地看着陆菀菀。
陆菀菀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:“想来你是清楚自己作了什么孽的,连求都不求我了,可见你也知道自己万死不足惜。”
宋临双唇轻颤,眼神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毒粉,词不成句:“我、我……”
“无所谓了。”陆菀菀盈盈笑着,“我已经彻底放下,你再也成不了我的噩梦,今日之后,我便是全新的我,与我爱的人一起。”
她眼中满是温柔,连带着看向宋临的眼神都多了些温度:“所以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……今天就去死吧,权当我与过去告别,此后我再不回头。”
话说完,她正好拆开毒粉包,抬手就撒去宋临身上。
在后者癫狂地脱衣蹭掉毒粉时,她打开火折子,轻飘飘扔去了他身上。
大火瞬间暴涨。
“啊——”
惨叫一声高过一声。
陆菀菀眉眼弯弯,静静注视着大火肆虐,皮肉烧灼声落入耳中,叫她笑容更灿烂了三分。
前世,她无能为力,堵上自己同归于尽。
今生,她站在牢外,终结他的命。
临走前,她扫过被大火波及的孟婉——她身体本就濒临崩溃,一被火碰到,难以挣扎,竟烧得比宋临更快了些。
但她面色依然平静,就像刚才听说重生之事也不变脸色一样。
或许是她不在乎,或许是她也重生了。
但都不重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