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皇帝此话一出,吴皇后心中猛地一跳,脸上却是露出委屈之色:
“陛下此话何意?臣妾这些年可没对太子做过什么!”
老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吴皇后,叹息一声:
“这些年你偏心承乾,亏待承翊的还不够多吗?”
吴皇后闻言,顿时暗中松了口气,偏过头去道:
“臣妾是偏心怎么了?五根指头尚有长短,更何况乾儿还是嫡长子,陛下难道您心里就不偏?”
老皇帝沉默了,过了片刻,才接着道:
“不管如何,这段时日,你少去气太子。”
他还想让太子,多活一段时日。
吴皇后还想继续说什么,却被老皇帝烦躁地摆了摆手,直接赶出了御书房。
“娘娘,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。”
周能拦在门前,苦笑劝道:“您若再强求下去,怕就不只是被请出来这么简单了。”
吴皇后怒容微僵,旋即狠狠一跺脚,转身离开。
回到凤仪宫,吴皇后揪着心口伏在案上,脸色白得厉害。
弈夏见状就知道主子气得狠了,连忙吩咐下面人去请太医和乾王过来。
一炷香后,乾王迈着急步踏入殿中:
“母后,听说您又犯心疾了?”
吴皇后看到大儿子,脸色瞬间好转许多。
“太医过来看过了,没有大碍。”
她朝儿子招了招手。
乾王一如小时候一般,蹲下身伏在母后膝边。
这个姿势,他最喜欢了。
以前六皇弟每每看到,都会伤心很久。
吴皇后目光怜爱地抚过大儿子头顶:
“皇儿,母后只有你了。”
乾王一愣,旋即冷下脸:“是六弟欺负您了?”
“没有,只是……”
吴皇后说着,又掩面啜泣起来。
弈夏在旁自觉地开了口:“殿下,您是不知道,今日太子……”
乾王听完立刻露出怒容:
“六皇弟实在太过分了,儿臣这就去求父皇申斥于他!”
“别去,母后已经去过了。”
吴皇后哀叹一声:
“他现在毕竟是太子,陛下也得顾着储君的颜面。”
“那母后的颜面,谁来顾?”
乾王握紧拳头,义愤填膺。
吴皇后看着,脸上露出欣慰之色:
“只要你有这份心,母后就不觉得委屈了。”
李承乾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,笑意却不达眼底。
等到母后情绪平复下来,他终于开口说出了过来的目的:
“母后,六弟他……真的残废了吗?”
吴皇后闻言微怔。
“这话,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?怎么还问?”
毒,是她亲手下在糕点里的。
在塞北时的李承翊,又不是现在性情大变的太子。
他在塞北三年,定是思念极了她。看到她亲手为他做的糕点,岂有不吃之理?
而且李承翊重伤回来的时候,她也去看过,毒势、伤势都做不得假。
吴皇后蹙起眉头:“你是不相信母后?”
“儿臣怎会不信母后?”
乾王握住皇后的手,低声道:“儿臣是信不过父皇。
母后,您想想……要是父皇和六弟联手做局骗您,您看得出来吗?
六弟若是没有残废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
吴皇后冷笑一声:
“太子若是没成废人,第一个睡不着觉的就是你父皇!”
她轻轻拍过儿子的手背:
“你父皇有句话说得对。
现在让你六弟占着太子的位置,对谁都好。
在他毒发身亡之前,莫要轻举妄动!”
乾王看到母后眼里的警告,心头一凛,连忙颔首:
“儿臣记住了!”
李承乾吃了一颗定心丸,毫无疑虑地走了。
吴皇后却是面色沉沉。
虽说她的推断,不可能有错,但大皇儿这么一提,她忽然有些不放心起来。
眼见为实。
她得找个机会,去东宫看看才行。
……
皇宫内风浪,暂时没吹到东宫里。
苏照棠过了两天清静日子,就到了回门日。
李承翊一夜没睡着,天色刚亮,他就扮成惜朝来了承晖殿。
苏照棠看到他,笑了笑,明知故问:
“可是殿下那边,有何吩咐?”
“没有,只是……”
李承翊看着桌案边未完成的香雕,不敢对上苏照棠的眼睛。
“只是殿下病情,忽有反复,恐怕……不能陪你一起回门了。”
“殿下伤势加重了?”
苏照棠蹙眉,起身就要往外走:
“可有请太医过来,现在如何了?”
李承翊见她动作,心里一惊,下意识闪身挡在了人面前:
“殿下无妨,略有反复后已经睡下。”
“那倒是不好前去扰了殿下清梦。”
苏照棠退开,见李承翊神色微松,忽又笑问:
“那惜朝,你可会随我回国公府?”
李承翊下颔立刻重新绷紧。
“我是暗卫,见不得人。
逐雀和追风,会一路护送你回去。”
苏照棠定定看了惜朝片刻,移开视线。
“罢了,你也是身不由己,我便不强求了。
殿下醒来后,帮我跟他说一声,国公府那边,我会去说。
母亲和外祖母他们,不会计较这点小事,且让他宽心,好好养伤。”
李承翊听到这话,本该感到轻松,可不知为何,竟有些心慌。
他看着背过身去的苏照棠,下颔几乎绷成一条线,轻轻点了头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片刻后,苏照棠独自从角门出来,钻进了马车,带着车后长长的回礼,踏上了回门的路。
太子未陪着太子妃回门的消息,立刻通过外院的眼线,传向了四面八方。
李承翊就在角门后看着,远远地看着,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当中。
十三皇子从他身后蹦出来,叹了口气:
“六哥,你还是早点坦白吧。
再拖下去,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。”
李承翊袖间拳头倏然握紧。
他已经后悔了。
是他自私地想留着“惜朝”这个身份,做苏照棠无话不谈的朋友。
他害怕身份暴露,苏照棠就此与她疏远。
害怕他和苏照棠,最后变成宫中帝后那般,只为利益互相猜忌。
可朋友,就该真诚以待。
他如今这么做,何尝不是在算计苏照棠?
哪里还有资格,继续做苏照棠的知己好友?
李承翊轻吐了口气,眼神逐渐坚定。
是该找个机会,坦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