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廷烨将昏迷的柳如烟抱到榻上,当撕开染血的衣衫时,他眼神突然一凝——柳如烟腰间赫然有道陈年箭疤,位置与三年前他在边疆救下的细作一模一样。
“去请大夫。”他沉声吩咐石头。
“先带大娘子回房,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。”
沈青萍挣开束缚,声音嘶哑:“顾廷烨!你我是夫妻,你当真觉得我会杀她?”
“刀是你的。”
顾廷烨打断她,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玉佩:“这是在如烟手里发现的,今早我还见你戴着。”
沈青萍摸向空荡荡的腰间,浑身发抖。这玉佩是皇后所赐,她从不离身。
小秦氏带着柳如烟的家眷匆匆赶来,她看到现场立即以帕掩面:“青萍,你就算再嫉妒,也不能如此行事啊!”
“婆母,真的不是我!”
之后沈青萍便被关在房间里,不让出去。
半夜,沈青萍悄悄起来。她早已褪去华服,换上一身丫鬟们常穿的靛青粗布衣裳,发髻也挽得极低,只用一根木钗固定。
白日里丫鬟塞来的铜钥匙此刻正贴着她的心口发烫。
“咔嗒”一声,暗锁应声而开。沈青萍屏住呼吸,听着外间守夜婆子如雷的鼾声,纤瘦的身形如猫儿般从半尺宽的缝隙滑了出去。
她贴着墙根的阴影走着,看不清路。角门处的家丁果然如约等候,见到她便默默推开一条缝隙。
沈青萍刚要迈步,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。
“咳咳……弟妹今日这身打扮,倒比平日快乐的华服更显灵动了。”
沈青萍浑身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了,她缓缓转身,只见顾廷钰斜倚在太湖石旁,月光将他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。
外袍下露出半截素白中衣,衣襟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。
他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青玉扳指,和顾廷烨常年戴在拇指上的物件一般无二。
“大哥?你不是病重在床?”沈青萍下意识后退半步,后背却抵上冰冷的门板。
顾廷钰又咳起来,这次竟咳出半口血。他浑不在意地用袖口抹去,轻笑道:“我这身子,左右熬不过几年了,倒是弟妹……”
他突然走近,带着浓重的药香:“就这么走了,岂不是认下谋害人命的罪名?”
沈青萍攥紧袖中暗藏的银簪:“柳如烟遇刺时,我正在房中给姐姐写信。”
“可那嬷嬷亲眼看见你持刀呢。”
顾廷钰叹息着摇头:“我那弟弟也是糊涂,竟信外人不信结发的妻子。”
他忽然剧烈咳嗽着,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栽去。
沈青萍本能地伸手去扶,却被他冰凉的手反握住手腕。
顾廷钰在湖心亭中坐下,他的手指冰凉如铁,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放。
“大哥,你先别激动……”沈青萍试图安抚,却被顾廷钰眼中燃烧的恨意震住。
“弟妹,你以为我这些年缠绵病榻,真是天生体弱吗?”
顾廷钰松开手,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帕子掩住嘴唇,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。
帕子移开时,沈青萍分明看到帕子上那一抹刺目的猩红。
她心头一颤:“大哥的病情竟如此严重?为何不请太医?”
“太医?”
顾廷钰冷笑一声,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:“二十年前,我的母亲,就是被人下药,不治身亡的。”
沈青萍倒吸一口凉气,白氏是顾廷烨的生母,从前老侯爷的继室。
她一直以为从前的先夫人是病逝,没想到……
“那年我八岁,亲眼看着母亲吐血而亡。”
顾廷钰的声音低沉如鬼魅:“父亲为了掩盖丑闻,对外宣称是急症。而白氏那个贱人,一个月后就嫁进了宁远侯府。”
夜风骤起,吹动亭边的竹林沙沙作响。沈青萍不由得拢了拢衣襟,突然觉得这夏夜竟有几分寒意。
“大哥为何告诉我这些?”她警觉地问。
顾廷钰打断她:“全府上下都知道廷烨养在外头的那个戏子有了身孕,后来还生了一儿一女,为那对母子气死了父亲,与顾家决裂。”
沈青萍咬紧下唇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那戏子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,自从他们大婚那日那朱曼娘来闹过一场,她就知道顾廷烨对那戏子是有感情的。
“我这个弟弟,生性风流,弟妹嫁入顾家这么久无所出,他纳妾是迟早的事!”
顾廷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:“就像当年我父亲……咳咳……纳白氏一样。”
此时的沈青萍,心里五味杂陈。
夜风穿过回廊,吹得檐下的灯笼摇晃不定。
沈青萍看着顾廷钰被阿福搀扶着走向院门,月光将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“公子,大娘子来了,说是夜深了请公子回去早点歇息。”阿福低声道,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。
顾廷钰的脚步顿了顿,回头望了一眼沈青萍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:“我们回去吧。“”
邵氏早已等在院门外,一袭靛青色褙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肃。
见顾廷钰出来,她立刻上前接过阿福的位置,搀住丈夫的手臂。
“你这身子本来就弱,何必费这心思耗费精力呢?”
邵氏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掩不住责备之意:“太医说过你不能受寒,这都三更天了……”
顾廷钰突然停下脚步,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。
月光下,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:“你不懂。”
邵氏被丈夫的眼神震住,一时语塞。
顾廷钰趁机抽回手臂,向前走了几步,站在一株老梅树下。树干上斑驳的树皮在月光下如同老人皱褶的皮肤一般。
“白氏抢了母亲的一切,”
顾廷钰的声音冷得像冰:“她是罪有应得。”
邵氏的脸色变了变:“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,白氏也已经……”
“死了就能一笔勾销?”
顾廷钰突然转身,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,可是她儿子还活着,还占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!”
话未说完,他又剧烈咳嗽起来。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