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杨骏,我一直在给你机会,你若是这般不知好歹的话,别到最后,追悔莫及!”
陶谷的威胁如冰锥刺骨,却让杨骏心中的火燃烧得更旺。他故意歪头,露出困惑的神情,不明觉厉的问道:
“陶大人这话从何说起?杨某一心为公,何谈‘不知好歹’?倒是大人屡屡提及‘机会’,莫非有什么不便明说的勾当?”
竹林间的风突然转向,卷着几片枯叶砸在陶谷脸上。他伸手去拂,却仍是从着收心中滑落,仿佛是在告诉他一般: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!
陶谷强作镇定的冷笑一声道:“勾当?某家不过是看你才华横溢,想拉你一把。怎知你这般不识抬举,难道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成?”
杨骏听到这话不免有几分兴趣道:“哦?不知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陶谷的眼神一转,浅笑一声道:“杨骏,你确实很有能力,我也不藏着掖着,你在清丰搞得那些名堂,王相还是知道一些的,但冤家宜解不宜结,你既然踏足京城,难道真的要与王相一直为敌吗?”
杨骏旋即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道:“原来大人说的是这啊,杨某在清丰做事,也不过是按《大周刑律》办事,若王相觉得有不妥之处,大可让刑部官员进行复审,我杨某行得端做得正,何惧之有?”
陶谷的翡翠扳指“当啷”落地,在青石板上滚出细碎的裂纹。杨骏的话如同一张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,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番话,简直没有给他丝毫的面子。
“你……当真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退路吗……”陶谷的喉结滚动着说道。
杨骏几步走到陶谷面前,小声着说道:“我与王相之间,非是我今日认输服软就行了,我自知其中深浅,多谢陶大人的美意了,但我知道,如今王相不过是看中我在“一条鞭法”上的表现,所以才会隐忍,可若是我失去了价值,日后我该如何自处呢!”
“你多虑了,王相不是这种人的,你若是担心……”
还没等陶谷把话说完,杨骏就直接打断道:“大人不必劝说,杨某决心已定,无论结果如何,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,我不会弃侯爷于不顾的!”
陶谷已然看到杨骏眼神中的坚毅,他轻叹一口气,正欲开口之际,突然竹林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,两人的目光不由地敲向石门外,只见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中间人缓缓走来,人虽未至,但立即笑着招呼道:“什么风竟然把陶大人吹到弘文馆了?蓬荜生辉、蓬荜生辉啊!”
绯色官袍在竹林间闪过,来人腰间挂着中书省的鱼符,紫金腰带的狮纹,陶谷见着对方走了过来,神色间竟然带着少有的慌乱道:
“倒是我不请自来,叨扰范大人了,某家不过是来寻杨直学士讨教些学问。”
听着谈话的内容,杨骏大致猜到了面前绯色官袍的身份——弘文馆大学生:范质!
范质听到这话后,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如破锣般刺耳,目光在杨骏身上打转:“讨教?陶大人的学问连史馆的老头子都自愧不如,还用得着问一个直学士的小官?”
说话这句话时,他才发现地上的翡翠碎屑,目光看着杨骏问了起来:“这枚扳指碎得蹊跷,莫不是探讨学问时动了肝火?”
陶谷强作镇定地咳嗽两声道:“范大人说笑了,某家不过是与杨直学士探讨《唐律疏议》时,一时激辩,不慎碰落了扳指。”
“哦?”
范质弯腰拾起碎屑,在掌心碾出青碧粉末,嘴角处流露出一丝笑意道:“哦,不知你们探讨《唐律疏议》中的什么内容,不妨我们等下坐下来好好研究一番?”
“哈哈,素闻范大人博学强记,些许问题不足挂齿,就不劳烦范大人了。”
范质笑着的点了点头,他忽然直起身子,对着陶谷说道:“陶大人许久未去枢密院了吧?王相刚才还问起你呢。”
“是是是,范大人提醒的是,某家这就去。”陶谷如蒙大赦,说完话后就向着竹林外走了出去!
直到范质的身影消失之后,杨骏这才看着范质,明知故问着开口道:“大人不与陶大人同去?”
范质转身面向杨骏,笑容中带着几分难以莫测:“不了,我若是一同过去了,那弘文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!”
看着杨骏一脸困惑的表情,范质的笑容骤然收敛,眼中寒芒毕露:“杨骏,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?”
“杨某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,今日之事,完全就是陶大人找我,我这边没有丝毫逾矩之嫌!”
范质的指尖碾动翡翠粉末,青碧色在晨光中泛着冷意,宛如凝固的血渍。他盯着杨骏的眼睛,忽然轻笑:“逾矩?难道在你的眼中,只有触犯朝廷法律才算做错?你记住你的身份,你现在弘文馆的直学士,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,还与着弘文馆密切相关。”
杨骏对于范质的话有些疑惑,什么意思?怎么感觉他这话像是自己人一般呢!
还没等杨骏反应过来,范质就继续着说道:“我不管你之前的恩恩怨怨,我希望你在弘文馆一天,你就踏踏实实的做事,弘文馆内有许多事情要做的,校正书籍、勘定文本等等,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来这里本心!”
杨骏就算是傻子,他也能听出来范质的话还是在给他退路,只要他安安生生的在弘文馆里做事,任由王峻有再多的手段也无可奈何!一个连朝会都参加不了的人物,若是收拾他都需要王峻出手的话,那么传出去将会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啊!
而至于其他人,胆敢来弘文馆闹事,怕是范质也绝不会让其好过,毕竟在弘文馆的地盘上,再怎么说也得看他这个弘文馆大学生的面子啊!
“多谢范大人提醒,杨某险些自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