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里,魏仁浦不由的叹了一口气道:“如此说来的话,我还是太心急了!”
杨骏想了一番后,犹豫再三还是张口说道:“魏大人,我觉得一条鞭法这个事情需要继续小范围的推行下去,一来可以积累经验,二来嘛,就算有问题的话,步子没有迈那么大,也好回头。”
魏仁浦听到这话后不由得眼前一亮道:“不亏是侯爷看中的人啊,思路就是活泛,以前我们在考虑这类事情的话,往往就是一锤子买卖,你这个方法好啊,先小范围推行,效果不错的话,后面就摸着石头过河就行,妙哉啊!”
“大人谬赞了,当然了,对于通过武力征伐到的新州府之地,倒是可以直接推行,这些地方经过战乱后,群众流离失所,士绅大户也势力薄弱,这是最好的机会!”
魏仁浦抚掌而笑道:“好,就依你所言。此事我回去再好好思量下,看如何给陛下禀明,中间若是有什么问题,我再来寻你!”
“大人客气了,我如今就在弘文馆内担任直学士一职,你说之事,我乐意之至!”
“哈哈,盛名之下,还能如此谦逊,假以时日,必是朝廷栋梁!”
说完这话,魏仁浦便哈哈一笑离去……倒是杨骏摇了摇头,接下来的路到底怎么样,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!
杨骏转身回到冯吉这里,只见他端正的坐在原地,杨骏不免有些奇怪道:“怎么了,又到时间了,准备离开了?”
正襟危坐的冯吉看到杨骏来到他身旁,此刻他宛若看到瘟神一般,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:“杨老弟,不,杨兄,你放过我吧,这个地方真不适合你待在这里!”
杨骏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笑道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,冯兄,我感觉弘文馆这里气氛挺好的,特别有你在这里!”
冯吉忙得摆摆手道:“别别别,你可千万别这么想,这里庙小,可盛不下你这尊大佛!”
“不是啊,冯兄,你这话说的是莫名其妙,我怎么听的是晕头巴脑的!”
冯吉叹了一口气,指着外面说道:“就在你和魏大人说话的空挡,陶常侍过来了,他点名要见你!杨老弟杨骏,今天一天来的朝中重臣,抵得上弘文馆去年一年的量了,而且还都是指名道姓的要见你,你这样子,我以后在弘文馆还能像之前那边悠闲吗?”
杨骏听到这话后不免一诧道:“陶常侍是谁啊,我都没听说过他!”
虽然冯吉刚才还在说着抱怨的话,但面对着杨骏的问话他还是解释道:“陶常侍就是右散骑常侍——陶谷大人,他可是王相身边的近臣,此番过来寻你,怕是多半是王相的意思吧!”
虽然杨骏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经想到,早晚要与王涌、王怅的叔父见面,只是没能想到,这一天来得这么快!
“陶常侍现在何处?”杨骏故作镇定地整理衣襟,目光却扫过弘文馆正堂的沙漏——午时一刻,正是重臣退朝后召见属官的时辰。
“在后园竹林。”
冯吉说完这话后,就又凑近他耳边,压低声音着道:“陶谷这个人强记嗜学,博通经史,善隶书,精通礼制,但此人多忌好名,你等下见他的时候,小心些!”
杨骏心中一凛,他忽然明白冯吉为何如此紧张——不怕君子就怕小人惦记,等下见面若是得罪了陶谷,怕是接下来的日子里,就有无数的小鞋给他穿了!
穿过琳琅石拱堆砌的小门,竹林深处的石桌上摆着两盏香茶,雾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。陶谷身着便服,手中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,杨骏几步走上前去,忙的施礼一拜道:“见过大人。”
陶谷指节敲了敲石桌,发出清越之声,他脸色间没有丝毫的变化,语气确实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:“杨直学士果然少年才俊,与你见个面竟然还需要在此等候多时,得亏今日王相没有来,否则啊,他还以为是杨直学生不想见他呢!”
陶谷的话音如冰棱落地,在静谧的竹林中激起细微的回响。杨骏此刻间有些理解那句话: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了,小人物在面见大人物时,名为召见,实则拷问。
“陶大人说笑了,杨某初入京城,不通官场规矩,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大人海涵。”
“失礼之处?”陶谷忽然冷笑,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绿光芒,“弘文馆的门槛太高,某家可是等了三柱香时间——你说,若是将此事告诉陛下,会是何结果?”
话里藏刀的威胁让杨骏后背微寒。他忽然意识到,陶谷来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,若他此刻服软,日后在朝堂将再无立足之地。
“若陛下问起,杨某自当如实禀告,魏大人问话之际,我怠慢了陶大人。”杨骏抬起头,目光直视对方眼底的阴鸷。
竹林间的风骤然变急,吹得竹叶沙沙作响。陶谷的扳指险些从指间滑落,他没想到这个直学生的小官竟敢当庭抗辩。
陶谷强作镇定地咳嗽两声,忽然嘴角一笑着道:“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!”
“牙尖嘴利不敢当,不过是实话实说。”杨骏侧身避开对方的目光,直愣愣地站在原地!
过了片刻后,陶谷才缓缓开口问道:“魏大人招你是为何事?”
陶谷抛出的问题,犀利如出鞘之刃,寒光一闪,直击人心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锐利,杨骏神色自若,语气中带着不卑不亢的坚定,缓缓答道:“回禀大人,魏大人不过是就税制若干细节,向我作了一番寻常问询罢了。”
陶谷挑眉一问道:“税制?听闻魏大人对‘一条鞭法’甚是感兴趣,杨直学士不会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吧?”
这话暗藏机锋,既试探杨骏与魏仁浦的关系深度,又再旁敲侧击他们到底谈论些什么内容。
“大人说笑了,杨某不过区区弘文馆一介直学士罢了,对大人所言之深邃奥义,实乃雾里看花,不甚了了。倘若陶大人真有雅兴,待到魏大人再次莅临,共商此事之时,何不邀大人同席聆听?”